以吴莱、柳贯、黄溍为一朝之后劲。濂初从莱学,既又学於贯与溍,其授受具有源流。又早从闻人梦吉讲贯五经,其学问亦具有根柢。《明史》濂本传称其“自少至老,未尝一日去书卷,於学无所不通。为文醇深演迤,与古作者并。在朝郊社、宗庙、山川、百神之典,朝会、燕飨、律历、衣冠之制,四裔、贡赋、赏劳之仪,旁及元勋巨卿碑记刻石之词,咸以委濂,为开国文臣之首。士大夫造门乞文者,后先相踵。
外国贡使亦知其名,高丽、安南、日本至出兼金购其文集”。《刘基传》中又称基所为文章,气昌而奇,与濂并为一代之宗。今观二家之集,濂文雍容浑穆,如天闲良骥,鱼鱼雅雅,自中节度。基文神锋四出,如千金骏足,飞腾飘瞥,蓦涧注坡。虽皆极天下之选,而以德以力,则略有间矣。方孝孺受业於濂,努力继之,然较其品格,亦终如苏之与欧。盖基讲经世之略,所学不及濂之醇。方孝孺自命太高,意气太盛,所养不及濂之粹也。
△《宋景濂未刻集》二卷(浙江巡抚采进本)
明宋濂撰。濂集重刻於嘉靖中,行世已久。此本乃国朝顺治乙未濂裔孙实颖得文徵明家所藏旧稿以示金坛蒋超,超择其中今本未载者得三十八篇,编为此集,以补其遗。今以韩叔阳刻本重勘,其中跋何道夫所著宣抚郑公墓铭等十一篇,皆今本所已载,超盖检之未审。其馀二十七篇则实属佚文。推究当日之意,盖或以元代功臣诸颂及志铭诸篇大抵作於前朝,至明不免有所讳;或以尊崇二氏,不免过当,嫌於躭溺异学而隐之。观杨士奇《东里集》、倪谦《文僖集》并用杨杰《无为集》例,凡为二氏而作者,皆别为卷帙,附缀末简,不散入各体之中。则正德、嘉靖以前士大夫之持论,可大略睹矣。然古来操觚之士,如韩愈之於高闲、文畅,持论终始谨严,固其正也。其馀若苏、黄诸集,不入学派者勿论。至於胡寅、真德秀,皆讲学家所谓大儒,《致堂》、《西山》二集,此类正复不少。盖文章一道,随事立言,与训诂经义,排纂语录,其例小殊。宋儒尚不能拘,则濂作释、老之文,又何必欲灭其迹欤。
△《诚意伯文集》二十卷(浙江巡抚采进本)
明刘基撰。基有《国初礼贤录》,已著录。其诗文杂著凡《郁离子》四卷、《覆瓿集》十卷、《写情集》二卷、《春秋明经》二卷、《犁眉公集》二卷,本各自为书。成化中,巡按浙江御史戴鱀等始合为一帙,而冠以基孙廌等所撰《翊运录》。盖以中载诏旨制敕,故列之卷首。然其书究属廌编,用以编入卷数,使此集标基之名,而开卷乃他人之书,殊乖体例。今移缀是录於末简,以正其讹。
馀十九卷则悉仍戴本之原次,以存其旧。基遭逢兴运,参预帷幄,秘计深谋,多所裨赞。世遂谬谓为前知,凡谶纬术数之说,一切附会於基,神怪谬妄,无所不至。方技家递相荧惑,百无一真。惟此一集,尚真出基手。其诗沈郁顿挫,自成一家,足与高启相抗。其文闳深肃括,亦宋濂、王祎之亚。《杨守陈序》谓“子房之策不见词章,玄龄之文仅办符檄,未见树开国之勋业,而兼传世之文章,可谓千古人豪”。斯言允矣。大抵其学问智略如耶律楚材、刘秉忠,而文章则非二人所及也。
△《凤池吟稿》十卷(浙江汪汝瑮家藏本)
明汪广洋撰。广洋字朝宗,高邮人,流寓太平。元末举进士。太祖渡江,召为元帅府令史。官至右丞相,封忠勤伯。洪武十二年,坐贬广南,於中途赐死。
事迹具《明史》本传。广洋有幹济才,屡参政柄,亦无他罪恶。徒以初与杨宪同为中书左右丞,又与胡惟庸同为左右丞相,俱隐忍依违,不能发其奸状,卒以党诛。盖巧宦而適以巧败,故史称其有负於爰立。至於学问文章,则史称其少师余阙,淹通经史,善篆隶,工为诗歌。今观是集,大都清刚典重,一洗元人纤媚之习。朱彝尊《静志居诗话》尝摘其五言之“平沙谁戏马,落日自登台”,“湖水当门落,松云傍枕浮”,“怀人当永夜,看月上疏桐”,“对客开春酒,当门扫落花”,“天垂芳草地,渔唱夕阳村”等句数十联。以为可入《唐人主客图》。
《静居》、《北郭》犹当逊之,毋论孟载,其论颇为允惬。虽当时为宋濂诸人盛名所掩,世不甚称。然观其遗作,究不愧一代开国之音也。
△《陶学士集》二十卷(浙江汪汝瑮家藏本)
明陶安撰。安字主敬,当涂人。元至正八年中浙江乡试。入明,官至江西行省参知政事。事迹具《明史》本传。其诗一曰《辞达集》,一曰《知新近稿》,一曰《黄岗寓稿》,一曰《鹤沙小记》,一曰《江行杂咏》,本各自为集。此本分体编次,与所作词赋共为十卷。其文亦十卷,而送人之序引居其半。或以安文章宿望,人得其赠言以为荣,故求之者多耶。又安以儒臣司著作,於郊社、宗庙典礼,皆有奏议。若明初分祭南北郊,及四代各一庙之制,皆定於安。又刑律亦安所裁。而集中均不载其文,殆以朝廷公牍,同署者不一人,故不复列入私集也。
世言祝寿之序,自归有光始入集。考此集已有二篇,则不自有光始矣。安声价亚於宋濂,然学术深醇,其词皆平正典实,有先正遗风。一代开国之初,应运而生者,其气象固终不侔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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