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尚书质疑》二卷(江西巡抚采进本)
国朝顾栋高撰。栋高字震沧,晚年始治《春秋》,又自号左畬,无锡人。康熙辛丑进士。乾隆辛未荐举经学,赐国子监司业。丁丑又赐国子监祭酒衔。所著《春秋大事表》,最为精密。其注《诗》,亦有可观。惟此一编,较他书为次乘。
其例不载《经》文,亦不训释《经》义。惟标举疑义,每条撰论一篇,为数凡四十有一。大抵多据理臆断,不甚考证本末。如谓帝王巡狩必不能一岁而至四岳,因疑惟泰山为天子亲至,馀皆不至其地,引泰山独有明堂为证。且称华山、恒山、衡山久在晋、楚境内,若有明堂,而为晋楚所毁,列国宜何如问罪,《春秋》宜何如大书特书。夫《春秋》明例,承告乃书,二百四十年中,未有以毁某来告者也。安得以《春秋》不书毁为本无明堂之证。晋不奉正朔(《春秋》凡载晋事,《传》与《经》皆差两月,杜预以为晋用夏正),楚僣称王号,孰问其罪?又安得以《春秋》无书毁明堂者为本无明堂之证乎?古文《尚书》晋时乃出。栋高既确信“危微精一”数语,断其必真(案危微精一数语,实《荀子》所载,云出《道经》)乃独以两阶干羽一事为刘歆窜入,主名确凿,此出何典记也?《山海经》本不足信,蔡《传》引其怪说以注《禹贡》,自是一失。栋高驳之是也。至谓为刘歆所伪作,则禹本纪《山海经》之名先见於《史记大宛传赞》,亦歆所窜入欤?周代诸侯所以能知其名者,赖《春秋传》耳。夏商年远文略,靡得而徵。
乃谓夏商不封建同姓。考《史记夏本纪》曰:“禹为姒姓,其后分封,用国为姓,故有夏后氏、有扈氏、有男氏、斟寻氏、彤城氏、褒氏、费氏、杞氏、缯氏、辛氏、冥氏、斟戈氏”云云,则夏代分封,史有明证,乌得遽断其无?如以不见於《书》而断之,则今文惟有齐吕伋、鲁伯禽、晋文侯、秦穆公,古文惟有蔡仲耳。周公封鲁,召公封燕,《书》且无明文矣。他如论尧、舜、禹非同姓,论商、周改时改月,论“乱臣十人”中有胶鬲,论《洪范》不本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,论“微子面缚”而又“左牵羊,右把茅”,论周公未尝居摄,亦皆前人之旧论,不足以言必得。大抵栋高穷经之功,《春秋》为最,而《书》则用力差少。人各有所短长,不必曲为之讳也。
△《书经提要》十卷(两江总督采进本)
国朝徐铎撰。铎有《易经提要录》,已著录。是书体例亦不录《经》文,但标举字句,杂采诸家之说而以己意融贯之。然大抵推求文义之学。如王心敬以“曰若稽古”一句为孔子所加,至为无理,而铎曰“其说可从”,殊乏考订。他如解《大禹谟》曰:“尧曰大哉尧之为君,舜曰大舜有大焉,舜继尧称大舜,禹继舜故亦称大禹。”然则《大禹谟》之作在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后乎?△《尚书小疏》一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
国朝沈彤撰。彤字贯云,号果堂,吴江人。尝预修三《礼》及《一统志》,议叙九品官。是编所解,自《尧典》至《禹贡》仅数十则,而往往失之好异。如谓“禹时交州本属荆梁,胡渭《禹贡锥指》以九州大略不逾五岭者非是。”盖沿阎若璩《潜邱劄记》之说。然《潜邱劄记》精核者多,惟此条则过泥《通典》。
今姑以《禹贡》经文求之,自“五百里甸服”至“五百里荒服”,每面各二千五百里,九州凡五千里。自孔、郑诸儒无有异辞者也。《经》称荆及衡阳惟荆州,《通典》称衡阳郡去洛阳二千七百六十八里,以南北两面计之,已逾於五千里。
至称荆州之域兼有零陵、江华、桂阳、连山诸郡,又称零陵去洛阳三千五十五里,江华去洛阳三千五百八十里,桂阳去洛阳三千五十七里,连山去洛阳三千五百八十九里,则荆州南域已逾千里有奇。恐《经》所云衡山之阳,未必辽阔如此。
《禹贡锥指》谓“骑田岭北为桂阳,岭南为连山,连山亦古南越地,不当入荆域。”
其驳正最为允协。必反其说已为非是,乃更谓荆州之域直统交趾,则距洛阳凡七千二百二十五里,较《经》文荒服里数,三倍过之,宁有是事乎?至引《后汉书》为证,尤属牵合。考《献帝本纪》:“建安十八年复《禹贡》九州。”《注》引《献帝春秋》曰:“时省幽、并州,以其郡国并於冀州。省司隶校尉及凉州,以其郡国并为雍州。省交州,并荆州、益州。於是有兖、豫、青、徐、荆、扬、冀、益、雍。”据此则当时特复《禹贡》九州之名,非谓汉之疆域即禹疆域,又安得以后证前耶?其他附会游移之说,往往类此。盖彤长於三《礼》,而《尚书》非其所精,又务欲求胜於胡渭,故纠纷至是,不足为据也。
△《心园书经知新》八卷(浙江巡抚采进本)
国朝郭兆奎撰。兆奎平湖人。是书成於乾隆乙亥,兆奎年七十三矣。大旨以蔡沈《集传》为本,而时参己见,故曰《知新》。如解《尧典》“命羲和”数节,则谓后世日晷为定分至之要,而举南北极及岁周岁差之法皆以为不足信。解《禹贡》,则谓黑水非有二水,因九江、三江未尽入海,上流泛滥,溢出於西。谓汉枝分於大别入江,其正流为北江,在彭蠡之北。江枝分会於彭蠡,其正流为中江,在彭蠡之南。他如“泾属渭汭”条下,訾《周礼职方》为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