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。都是安稳的。到那回首时。都有好光景。那为不善的。人平时血气用事。不信天地鬼神。直到后来手忙脚乱。血气己尽。良心发现了。平日所做所为。一一现前。或自己首过。或央人救他。那日常所说驰骋过头的话。一切都用不着了。却也悔之晚矣。
  当初宋朝王韶。是极有才干的人。他当初不合一念差了。要取那大功名。上了本。自己要去开边疆。展地土。去收拾熙河一带。也不知杀了多少人。他就做到安抚使的大官。他自己心上。到底觉有一点过意不去的处。一日到甘露寺去闲游。遇着那高人刁景纯。他开口问那景纯道。以王法杀人。可有罪过么。那刁景纯说的好。汝也莫问有罪无罪。只要汝打得心头下去。那王韶硬着口答道。打得过去。那刁景纯又说。若打得心下过。便不来问我了。今来问我。还是打不过心下去。王韶便默默不语的去了。后来那王韶得病。只将两手紧合着那两眼。人叫他开了眼。他回说开不得的。眼前有无数没头没脚的人。立在我眼前哩。这却不是那收熙河时杀的怨鬼么。到此时候。良心发现。自己欺瞒不得。那从前硬口的话。都说不去了。却不是大可惧的事。如何不急急行善。如何轻于行不善。
  又有一种人。说如今做官。只要谋为的。好打点的。到自然有官做。那里管甚么行善不行善。此等言语。我也不与他辨白。只看天下人多少文章。好不中的。多少才干。好不能做官的。多少钻谋营求。不得做官的。难道做官的。只凭谋为打点不成。又有多少老实头。不会谋为营求的。也照样做大官。又有多少不求官爵。一味只是行善的人。依旧做官。也至大位。并不曾见说某人是为善坏了官的。可见做官的。也不是单单靠着谋为打点的。还是祖宗积德。前世修来的。切莫错了念头。差了道路。前生修的。莫教今生坏了。祖宗积的。莫教我身耗了。星辰降来的。仙佛化来的。莫教此生堕落了。从生身上想一想。从子孙分上算一算。急急行善。切莫迟疑。趁我事权在手。努力发心。多多做些好事。落得名垂万古。福满人天。岂不称大丈夫哉。
  生而为人。无益于世。则不如无生。仕而为官。无益于民。则不如不仕。以其虚此官也。虚此官。则并虚此生矣。人谓百年富贵。不过电影沤花。抑知累世显荣。尽是寻常妙慧耶。官长行一善事。便抵过平常人的百千件。其次就到乡绅了。那乡绅如中堂部院科道九卿督抚司道有司。无论出仕与林下。毕竟比平常人有力量。所以乡绅尤当急急为善。一县止一县官。一州止一州官。一府止一府官。一县一州一府中。却不是一个乡绅。那地方兴旺的所在。常时有几十位乡绅。这几十位若在地方上合力行善。那一方便是福地了。若有些微不妥贴处。那一方居民。也不免受累了。乡绅虽不比地方官。亦关系地方祸福也。常有府州县得了好官。要行好事。再得乡绅帮助。更觉顺而且易。即或府州县没有兴利除害的官。地方上有几个好乡绅。也救得一半。所以乡绅行善。也有一件事胜平常人百千件的。牧民官初到地方。任是聪明特达的。土俗民情。那里就知。乡绅却是乡生土长的。那一件事他不知。官府到任。要访求民闲的利害。没人说与他。那官长也只说地方中无利可兴。无害可除。也就罢了。也有地方中有大利害。那耆民百姓人等要来条陈。或是乡闲愚人。不曾到过衙门。见了官长。举止失措。不能申达下情。或有能言会说的。多是不合道理。利口哓哓。又有一等奸狡利徒。借题条陈。假公济私。不是实实利弊。所以道达民闲利弊。还以乡绅的为重。乡绅平日有德望的。官长自然钦敬。说来多半依从。纵有疑难的事体。从公起见。委曲敷陈。官也没有不见信的。这样看来官长行好事。还要乡绅出来。方得圆满。这岂不是一件胜如百千件的善么。果系地方好事。乡绅至公至平。
  向地方官陈说。只用开口。不曾要乡绅解囊也。只算做不费钱的功德。在乡绅原不费力也。
  但乡绅中亦有不同。有平日假公营私。挟嫌报怨。为乡里所不服。为官府厌贱。既有玷于乡绅。官府亦不见信。有平日行止尚觉端方。而地方公事。默不肯言。只是身家之事。纔去关说。纵说得不伤公道。只是自了身家。总不肯替人说公话。做好事。地方官长。虚心来请教。也只半吞半吐。明知此事是非利害。不肯明白说一句公话。却不思同居一块土。地方上那个不仰望我。若兴得几桩利。除得几件害。那三党九族。也沾我些恩惠。地方上也有些光彩。既曾受过皇家爵禄。曾任地方之责。或膺京华要职。今虽致仕家居。正可剖出良心。彰明公论。为本境做些有利益的好事。一以造本乡之福泽。并偿前在任时未尽之志愿。纔是真正第一等好乡绅。替地方造得一分福。就有一分阴骘。直道在人。公论难泯。可惜这不费力。又不费钱。一件胜人百千件的功德。等闲放过了。也算不得读书明理有见识的人。
  还有一件善事。也要乡绅做去。这却不费钱。又不要央求官长。须要实实行去。行了这功德。子孙世代书香。地方也受福不浅。乡绅都是明道理有见识的人。那里有害人的事。只无柰子侄弟男。习气不好。就做出那不闲不介的事来。再有那门下犬马。与豪奴悍仆。狐假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