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三千九百一十五卷,而唐之学者自为之书者,又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九卷。呜呼!可谓盛矣。《六经》之道,简严易直而天人备,故其愈久而愈明。其馀作者众矣,质之圣人,或离或合,然其精深闳博,各尽其术,而怪奇伟丽,往往震发於其,此所以使好奇博爱者不能忘也。然凋零磨灭,亦不可胜数,岂其华文少实,不足以行远欤?而俚言俗说,猥有存者,亦其有幸不幸者欤?今著於篇,其有名而忘其书者,十盖五六也,可不惜哉!初,隋嘉则殿书三十七万卷。至武德初,有书八万卷,重衤复相糅。王世充平,得隋旧书八千馀卷,太府卿宋遵贵监运东都,浮舟溯河,西致京师,经砥柱舟覆,尽亡其书。贞观中,魏徵、虞世南、颜师古继为秘书监,请购天下书,选五品以上子孙工为书者手缮写,藏於内库,以官人掌之。元宗命左散骑常侍、昭文馆学士马怀素为修图书使,与右散骑常侍、崇文馆学士褚无量整比。会幸东都,乃就乾元殿东序检校。无量建议御书以宰相宋、苏同署,如贞观故事。又借民异本传录。及还京师,迁书东宫丽正殿,置修书院於著作院。其後大明宫光顺门外、东都永福门外,皆创集贤书院,学士通籍出入。既而太府月给蜀郡麻纸五千番,季给上谷墨三百三十六丸,岁给河、景城、清河、博平四郡兔千五百皮为笔材。两都各聚书四部,以甲、乙、丙、丁为次,列经、史、子、集四库。其本有正有副,轴带帙签,皆异色以别之。安禄山之乱,尺简不藏。元载为相,奏以千钱购书一卷,又命拾遗苗发等使江、淮括访。至文宗时,郑覃侍讲,进言经籍未备,因诏秘阁搜采,於是四库之书复完,分藏於十二库。黄巢之乱,存者盖鲜。昭宗播迁,京城制置使孙惟晟敛书本军,寓教坊於秘阁,有诏还其书,命监察御史韦昌范等诸道求购,及徙洛阳,荡然无遗矣。
後唐庄宗同光中,募民献书,及三百卷,授以试衔。其选调之官,每百卷减一选。天成中,遣都官郎中庾傅美访图书於蜀,得九朝《实录》及杂书千馀卷而已。明宗长兴三年,初令国子监校定《九经》,雕印卖之。
石林叶氏曰: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,未有摹印之法,人以藏书为贵。人不多有,而藏者精於仇对,故往往皆有善本。学者以传录之艰,故其诵读亦精详。五代时,冯道始奏请官镂板印行。国朝淳化中,复以《史记》、《前》、《後汉》付有司摹印,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,士大夫不复以藏书为意。学者易於得书,其诵读亦因灭裂。然板本初不是正,不无讹误,世既一以板本为正,而藏本日亡,其讹谬者遂不可正,甚可惜也。余襄公靖为秘书,尝言《前汉书》本谬甚,诏与王原叔同取秘阁古本参校,遂为刊误三十卷。其後刘原父兄弟《两汉》皆有刊误。余在许昌,得宋景文用监本手校《西汉》一部,末题用十三本校,中有脱两行者,惜乎今亡之矣!
又曰:世言雕板印书始冯道,此不然。但监本《五经》板道为之尔。柳比《家训序》言其在蜀时,尝阅书肆,云“字书、小学,率雕板印纸”。则唐固有之矣,但恐不如今之工。今天下印书,以杭州为上,蜀本次之,福建最下。京师比岁印板,殆不减杭州,但纸不佳。蜀与福建多以柔木刻之,取其易成而速售,故不能工。福建本几遍天下,正以其易成故也。
致堂胡氏曰: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诗》、《春秋》,全经也。先贤以之配皇帝王霸,言世之变,道之用,不出乎是矣。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,圣贤之微言,诸经之管辖也。《孝经》非曾子所为,盖其门人缵所闻而成之,故整比章指,又未免有浅近者,不可以经名也。《礼记》多出於孔氏弟子,然必去吕不韦之《月令》及汉儒之《王制》,仍传集名儒,择冠、婚、丧、祭、燕飨、相见之经,与《曲礼》以类相从,然後可以为一书。若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,则《孟子》之伦也,不可附之《礼》篇。至於《学记》、《乐记》、《居》、《燕居》、《缁衣》、《表记》,格言甚多,非《经解》、《儒行》之比,当以为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之次也。《礼运》、《礼器》、《玉藻》、《郊特牲》之类,又其次也。若《周官》则决不出於周公,不当立博士使学者传习,姑置之足矣。古者经而无数,逮孔子删定系作,然後《易》、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春秋》成焉。然孔、孟之门,经无五六之称,其後世分《礼》、《乐》为二,与《四经》为六欤?抑合《礼》、《乐》为一,与《四经》为五欤?废仲尼亲笔所注之《春秋》,而取刘歆所附益之《周礼》,列之学官,於是《六经》名实益乱矣。有天下国家,必以经术示教化,不意五季之君,夷、狄之人,而知所先务,可不谓贤乎!虽然,命国子监以木本行,所以一文义,去舛讹,使人不迷於所习,善矣。颁之可也,鬻之非也。或曰:天下学者甚众,安得人人而颁之?曰:以监本为正,俾郡邑皆传刻焉,何患於不给?国家浮费,不可胜计,而独靳於此哉!此冯道、赵凤之失也。
後汉乾中,礼部郎司徒调请开献书之路。凡儒学之士,衣冠旧族,有以三馆亡书来上者,计其卷帙,赐之金帛,数多者授以官秩。时戎虏猾夏之後,官族转徙,书籍罕存。诏下,鲜有应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