及内外公孙,耳孙有罪当刑及当为城旦舂者,皆耐为鬼薪白粲(上造,爵满十六者也。内外公孙,谓王侯内外孙也。耳孙,元孙之子也。今以上造有功劳,内外孙有骨肉属,施德布惠,故事从其轻也。城旦者,旦起治城;春者,妇人不预外徭,但春作米,皆四岁刑也。今皆就鬼薪白粲,取薪给宗庙为鬼薪,坐择米使正白为白粲,皆三岁刑也)。民年七十以上若不满十岁有罪当刑者,皆完之(不加肉刑髡剃也。)。
先公曰:“古者刑不上大夫。汉之待公卿大夫与士庶无等级,皆习秦气象。萧、曹秦吏,习见不知改,而何亦身自当之。惠帝虽差立条式,然特以为恩惠,不著法令。文帝时,绛侯下狱,贾生极言以谏,然终不能变也。”
高后元年,诏曰:“前日孝惠皇帝言欲除三族罪、妖言令,议未决而崩,今除之。”
孝文元年,尽除收孥相坐律令。
诏丞相、太尉、御史:“法者,治之正,所以禁暴而卫善人也。今犯法者已论,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收,朕甚勿取,其议。”左右丞相周勃、陈平奏言:“父母妻子同产相坐及收,所以累其心,使重犯法。收之之道,所由来久矣。臣之愚计,以为如故便。”帝曰:“法正则民悫,罪当则民从。牧民而道之以善者,吏也;既不能道,又以不正之法罪之,是法反害於民,为暴者也。朕未见其便,宜熟计之。”平、勃乃曰:“陛下幸加大惠於天下,使有罪不收,无罪不相坐,甚盛德,臣等所不及也。臣等谨奉诏,尽除收律、相坐法。”其後,新垣平谋为逆,复行三族之诛。
容斋洪氏《随笔》曰:“汉族诛之法,每轻用之。袁盎陷晁错,但云:‘方今计,独有斩错耳。’而景帝使丞相以下劾奏,遂至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。主父偃陷齐王於死,武帝欲勿诛,公孙丞相争之,遂族偃。郭解客杀人,吏奏解无罪,公孙大夫议,欲族解。且偃、解二人本不死,因议者之言,杀之足矣,何遽至族乎?用刑之滥如此!”
孝文所行,独新垣平一事,为盛德之玷。然此事所关甚重,盖其宠新垣平也,惑於求仙希福之说,而淫谄之祀,讫汉世而未能正者以此;其诛新垣平也,复行收孥相坐之律,而滥酷之刑,讫汉世而未能除者亦以此。帝恭俭仁贤之主,而此二事失礼失刑,遂令後嗣遵而守之,以为汉家制度,不敢革正。惜哉!
二年,诏曰:“古之治天下者,朝有进善之旌,诽谤之木,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。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(师古曰:“高后元年诏除妖言令,今又有之,则是中曾重设此条也”),是使众臣不敢尽情,而上无由闻过失也。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?其除之。民或祝诅上,以相约而後相谩(师古曰:“谩,欺也。初为要约,共行祝诅;後相欺诳,中道而止,无实事也。谩音慢”),吏以为大逆(刘曰:“祝诅上以相约,汉俗如此,犹《後汉 传》云,‘不直者不敢祝少实也’,故谓大逆”),其有他言,吏又以为诽谤。此细民之愚,无知抵死,朕甚不取。自今以来,有犯此者,勿听治。”
致堂胡氏曰:“妖言令之始设也,必谓其摇民惑众,有奸宄贼乱之意者;及其失也,则暴君权臣假此名以警惧中外塞言路也。故贾谊论秦曰:‘忠谏者谓之诽谤,深计者谓之妖言。’夫忠臣为上尽忠深计,必剀切君身,探未然之事,陈危亡之戒,不止於近在目前者。自小人观之,曰‘是特扬君过以卖直,未然之事,危亡之形,汝安得知之?殆诽谤妖言耳’!此策既行,使中外之人钳口结舌,人君不闻其过,沦於危亡而不悟。然则其所谓谤者,乃天下之忠,而其自为者,乃天下之妖也。夫既以忠谏深计为诽谤妖言,则指鹿为马,指野鸟为鸾,指菌为芝,指氛为庆,指雹曰‘不为灾也’,指彗曰‘所以除旧而布新也’,蝗生则曰‘不食嘉也’,日食则曰‘阴蔽之也’,地震则曰:‘官府无伤也’,霖雨则曰‘秋稼自茂也’,水涌泛溢则曰‘民无流死者也’,岁饥则曰‘路未尝有饿者也’”。凡贤否是非治乱得失,一切反理诡道,倒言而逆说之,欺惑世主,使沦於危亡,其罪岂特诽谤之比?其为妖也,不亦大乎!呜呼!文帝除此令,其享国长世,宜哉!”
按:古者庶人谤,商旅议。夫子曰:“天下有道,则庶人不议。”则诽谤,古所有也。周公曰:“小人怨汝詈汝。”又曰:“否则厥口诅祝。”晏子曰:“人民苦病,夫妇皆诅。虽其善祝,岂能胜亿万人之诅?”则祝诅亦古所有也,然未尝以此罪人。至秦之立法,则犯此二者,皆坐以大逆而诛夷之。汉高帝入关,约法三章,除秦苛娆,而首及诽谤偶语之酷,则当亟除之矣,而卒不曾除。至高后元年,有诏除其法矣,而又不克除。文帝之时,复有此诏。然自景、武而後,则一用秦法,凡张汤、赵禹、江充、息夫躬之徒,所为诬害忠鲠、倾陷骨肉,坐以深文、中以危法者,不曰“诽谤不道”,则曰“诅祝上,有恶言”。盖此二法者,终汉之世,未尝除也。
四年,绛侯周勃有罪,逮诣廷尉诏狱。时人告勃反,勃下吏,恐,不知置辞。吏稍侵辱之。勃以千金与狱吏,吏书牍背示曰‘以公主为证’。公主,孝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