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言,其周德之衰乎!’犹有先王之遗民焉。’为之歌《大雅》,曰:‘广哉,熙熙乎!曲而有直体,其文王之德乎!’为之歌《颂》,曰:‘至矣哉!直而不倨,曲而不屈,迩而不逼,远而不携,迁而不淫,复而不厌,哀而不愁,乐而不荒,用而不匮,广而不宣,施而不费,取而不贪,处而不底,行而不流,五声和,八风平,节有度,守有序,盛德之所同也(注云:“《颂》有殷、鲁,故曰盛德之所同也。”)。’”
按太史公言:“《诗》三百五篇,孔子皆弦歌之,以求合《韶》、《武》、《雅》、《颂》之音。”今观季子请观周乐,而鲁人为之歌诸《诗》:二《南》以下十五国《风》、二《雅》、三《颂》皆系焉。则此三百五篇者,皆被之弦歌,掌之司乐,工师以时肄习之,所谓雅乐也。盖非始於夫子矣。而晦庵辩《桑中》诗《序》,其说曰:“雅者,二《雅》是也;《郑》者,《缁衣》以下二十一篇是也;《卫》者,《邶》、《》三十九篇是也;《桑间》,卫之一篇,《桑中》之诗是也。二《南》、《雅》、《颂》祭祀朝享之所用也,郑、卫、桑、濮,里巷狭邪之所歌也。今不察此,乃欲为之讳其郑、卫、桑、濮之实,而文之以雅乐之名,又欲从而奏之宗庙之中,朝廷之上,则未知其将以荐之何等之鬼神,用之何等之宾客乎?”盖郑、卫国风,如《桑中》、《溱洧》诸篇,所言皆淫奔谑浪之辞,《序》者以为刺奔,而晦庵尽斥《序》说,以为淫奔之人所自赋之诗,故疑其非雅乐也。愚以为未然。盖季子所观乐者,周乐也。使郑、卫诸诗为里巷狭邪所用,则周乐安得有之?而鲁之乐工,亦安能歌异国淫邪之诗乎?然尝因是考之,诗之被於弦歌也,不过以为宴享宾客、祭祀鬼神之用。但求之三百五篇,惟《周颂》三十一篇、《商颂》五篇为祭祀之诗,《小雅 鹿鸣》以下,《彤弓》以上诸篇,为宴享之诗,此皆其经文明白,而复有《序》说可证者也。至於《周南》以下十五国《风》,《小雅》自《六月》而下,《大雅》自《文王》而下,以至《鲁颂》之四篇,则《序》者以为美刺之词,盖但能言其文义之所主,而不能明其声乐之所用矣。《左传》所载列国诸侯、大夫聘享赋诗,大率多断章取义,以寓己意,如秦穆公将纳晋文公,宴之而赋《六月》;季武子誉韩宣子嘉树,宴之而赋《甘棠》,盖借二诗以明赞诵之意。又如荀林父送先蔑而为赋《板》之卒章;叔孙豹食庆封而为赋《相》,鼠盖借二诗以明箴规之意。他若是者,不一而足,皆是因事寓意,非曰此宴必合赋此诗也。独《仪礼》所载《乡饮酒礼》、《燕礼》、《射礼》,工歌间歌合乐之节,及穆叔所言天子享元侯与两君相见之礼,则专有其诗。然考其歌诗合乐之意,盖有不可晓者。夫《关雎》、《鹊巢》,闺门之事,后妃、夫人之诗也,何预於乡宴?而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歌之。《采》、《采蘩》,夫人、大夫妻能主祭之诗也,何预於射?而《射礼》用之;《肆夏》、《樊》、《遏渠》,宗庙配天之诗也,何预於宴饮?而天子享元侯用之;《文王》、《大明》、《绵》,文王兴周之诗也,何预於交邻?而两君相见歌之。以是观之,其歌诗之用,与诗人作诗之本意,盖有判然而不相合者。不知其何说晋荀偃曰,歌诗必类?而今如《仪礼》及穆叔所言,则类者少,不类者多。若必就其文词之相类,则《乡饮酒》所歌,必《伐木》、《行苇》之属;《射礼》所歌,《驺虞》而下,必《车攻》、《吉日》之属;天子享元侯,所歌必《蓼萧》、《湛露》、《彤弓》之属,方为合宜。
子贡见师乙而问焉,曰:“赐闻声歌各有宜,如赐者,宜何歌也?”师乙曰:“乙,贱工也,何足以问所宜。请诵其所闻,而吾子自执焉。宽而静、柔而正者宜歌《颂》;广大而静、疏达而信者宜歌《大雅》;恭俭而好礼者宜歌《小雅》;正直而静、廉而谦者,宜歌《风》;肆直而慈爱者,宜歌《商》;温良而能断者,宜歌《齐》。夫歌者直已而陈德也,动已而天地应焉,四时和焉,星辰理焉,万物育焉。故《商》者,五帝之遗声也,商人识之,故谓之《商》;《齐》者三代之遗声也,齐人识之,故谓之《齐》。明乎《商》之音者,临事而屡断;明乎《齐》之音者,见利而让。临事而屡断,勇也;见利而让,义也。有勇有义,非歌,孰能保此?故歌者,上如抗,下如队,曲如折,止如槁木,倨中矩,句中钩,累累乎端如贯珠。故歌之为言也,长言之也。说之,故言之;言之不足,故长言之;长言之不足,故嗟叹之;嗟叹之不足,故不知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也。”
汉高祖既定天下,过沛,与故人父老相乐,醉酒欢哀,作《风起》之诗,令沛中僮儿百二十人习而歌之。至孝惠时,以沛宫为原庙,皆令歌儿习吹以相和,常以百二十人为员。文、景之间,礼官肄业而已。
武帝定郊祀之礼,乃立乐府,采诗夜诵(即古之采诗也。哀帝罢乐府,非郑卫之音者,条奏。孔光、何武奏不可罢者。夜诵员五人,亦在其中也。师古曰:采诗依古遒人询路采取百姓讴谣,以知政教得失也。夜诵者,其言辞或秘不可宣露,故於夜中歌诵也),有赵、代、秦、楚之讴(此非雅声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