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“此渭北节度使某,朔方军粮使某。”酋长下马拜,子仪亦下见之。虏数百环视,子仪麾下亦至,子仪麾左右使却,且命酒与饮,遗以缠头彩三千,召可汗弟合胡禄等持手,因让曰:“上念回纥功,报尔固厚,何负而来?今即与汝战,何遽降也?我将独入尔营,虽杀我,吾将士能击汝。”酋长詟服曰:“怀恩诡我曰‘唐天子南走,公见废’,是以来。今天可汗在,公无恙,吾等愿还击吐蕃以报厚恩。然怀恩子,可敦弟也,愿赦死。”于是子仪持酒,胡禄请盟而饮,子仪曰:“唐天子万岁,回纥可汗亦万岁,二国将相如之。有如负约,身死行阵,家屠戮。”方时,虏宰相磨咄莫贺达干、顿莫贺达干等闻言皆夺气,酒至其所,辄曰:“无易公誓。”始,虏有二巫,言“此行必不战,当见大人而还”;及是相顾笑曰:“巫不吾绐也。”
  朔方先锋兵马使白元光合回纥兵于灵台,会雪雰严晦,吐蕃闭营撤备,乃纵击之,斩首五万级,生禽万人,获马、橐它、牛、羊,收所俘唐户五千。仆固名臣降,合胡禄都督等二百人皆来朝,赐与不可计。子仪以名臣见。名臣,怀恩兄子,锐将也。
  大历三年,光亲可敦卒,帝遣右散骑常侍萧昕持节吊祠。明年,以怀恩幼女为崇徽公主继室,兵部侍郎李涵持节册拜可敦,赐缯彩二万。是时,财用屈,税公卿骡、橐它给行,宰相饯中渭桥。
  回纥之留京师者,曹辈掠女子于市,引骑犯含光门,皇城皆阖,诏刘清潭慰止。复出暴市物,夺长安令邵说马,有司不敢何诘。自乾元后,益负功,每纳一马,取直四十缣,岁以数万求售,使者相蹑,留舍鸿胪,骀弱不可用,帝厚赐欲以愧之,不知也。复以万马来,帝不忍重烦民,为偿六千。十年,回纥杀人横道,京兆尹黎干捕之,诏贷勿劾。又刺人东市,缚送万年狱,首领劫取囚,残狱吏去,都人厌苦。
  十三年,回纥袭振武,攻东陉,入寇太原。河东节度使鲍防与战阳曲,防败绩,残杀万人。代州都督张光晟又战羊虎谷,破之,虏乃去。
  德宗立,使中人告丧,且脩好。时九姓胡劝可汗入寇,可汗欲悉师向塞,见使者不为礼。宰相顿莫贺达干曰:“唐,大国,无负于我。前日入太原,取羊马数万,比及国,亡耗略尽。今举国远斗,有如不捷,将安归?”可汗不听,顿莫贺怒,因击杀之,并屠其支党及九姓胡几二千人,即自立为合骨咄禄毘伽可汗,使长建达干从使者入朝。建中元年,诏京兆少尹源休持节册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。
  始回纥至中国,常参以九姓胡,往往留京师,至千人,居赀殖产甚厚。会酋长突董、翳蜜施、大小梅录等还国,装橐系道,留振武三月,供拟珍丰,费不赀。军使张光晟阴伺之,皆盛女子以橐,光晟使驿吏刺以长锥,然后知之。已而闻顿莫贺新立,多杀九姓胡人,惧不敢归,往往亡去,突董察视严亟。群胡献计于光晟,请悉斩回纥,光晟许之,即上言:“回纥非素强,助之者九胡尔。今其国乱,兵方相加,而虏利则往,财则合,无财与利,一乱不振。不以此时乘之,复归人与币,是谓借贼兵,资盗粮也。”乃使裨校阳不礼,突董果怒,鞭之。光晟因勒兵尽杀回纥群胡,收橐它、马数千,缯锦十万,且告曰:“回纥抶大将,谋取振武,谨先诛之。”部送女子还长安。帝召光晟还,以彭令方代之,遣中人与回纥使聿达干往言其端,因欲与虏绝。敕源休俟命太原。明年,乃行,因归突董等四丧。突董,可汗诸父也。源休至,可汗令大臣具车马出迎,其大相颉干迦斯踞坐责休等杀突董事,休言:“彼自与张光晟斗死,非天子命。”又曰:“使者皆负死罪,唐不自戮,何假手于我邪?”良久罢去,休等几死。留五旬,卒不见可汗。可汗传谓休曰:“国人皆欲尔死,我独不然。突董等已亡,今又杀尔,犹以血濯血,徒益污。吾以水濯血,不亦善乎?为我言有司,所负马直一百八十万,可速偿我。”遣散支将军康赤心等随休来朝。帝隐忍,赐以金缯。
  后三年,使使者献方物,请和亲。帝蓄前恚未平,谓宰相李泌曰:“和亲待子孙图之,朕不能已。”泌曰:“陛下岂以陕州故憾乎?”帝曰:“然。朕方天下多难,未能报,且毋议和。”泌曰:“辱少华等乃牟羽可汗也,知陛下即位必偿怨,乃谋先苦边,然兵未出,为今可汗所杀矣。今可汗初立,遣使来告,垂发不翦,待天子命。而张光晟杀突董等。虽幽止使人,然卒完归,则为无罪矣。”帝曰:“卿言则然,顾朕不可负少华等,奈何?”泌曰:“臣谓陛下不负少华,少华负陛下。且北虏君长身赴难,陛下在籓,春秋未壮,而轻度河入其营,所谓冒豺虎之场也。为少华等计,当先定会见礼,臣犹危之,奈何孑然赴哉?臣昔为先帝行军司马,方叶护来,先帝祗使宴于府。及议征讨,则不见也。叶护邀臣至营,帝不许,使好谓曰:‘主当劳客,客返劳主邪?’东收京师,约曰:‘土地、人众归我,玉帛、子女予回纥。’战胜,叶护欲大掠,代宗下马拜之,回纥乃东向洛。臣犹恨以元帅拜叶护于马前,为左右过,然先帝曰:‘王仁孝,足办朕事。’下诏尉勉。叶护乃牟羽诸父也,牟羽之来,陛下以元子不拜于帐下,而可汗不敢少有失于陛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