号为活城,肉薄骨并而拔之,则彼委破壁孤城而去,朔流而上,则入洞庭,保荆、襄,顺流而下,则精兵健橹突过浒、黄,未易遏也,亦徒费人命,安所得哉!

  虽然,以王本心,不欲渡江,既渡江,不欲攻城,既攻城,不欲并命,不焚庐舍,不伤人民,不易其衣冠,不毁其坟墓,三百里外不使侵掠。或劝径趋临安,日其民人稠伙,若往,虽不杀戮,亦距蹂,吾所不心。若天与我,不必杀人;若天不与,杀人何益,而竟不往。诸将归罪士人,谓不可用,以不杀人故不得城。大王曰彼守城者只一贾制置,汝十万众不能胜,汝辈之罪也,岂士人之罪乎!益禁杀人。岿然一仁,上通于天,久有归志,不能遂行耳。然今事急,不可不断也。

  宋人方惧大敌,自救之师虽则毕集,未暇谋我。第吾国内空虚,塔察国王与李行省肱髀相依,在于背胁;西域诸胡窥觇关陇,隔绝旭烈大王;病民诸奸各持两端,观望所立,莫不凯觎神器,染指垂涎。一有狡焉,或启戎心,先人举事,腹背受敌,大事去矣。且阿里不可已行赦令,令脱里赤为断事官、行尚书省,据燕都,按图籍,号令诸道,行皇帝事矣。虽大王素有人望,且握重兵,独不见金世宗、海陵之事乎!若彼果决,称受遗诏,便正位号,下诏中原,行赦江上,欲归得乎?

  昨奉命与张仲一观新月城,自西南隅,万人敌,上可并行大车,排槎串楼,缔构重复,必不可攻,只有许和而归耳。断然班师,亟定大计,销祸于未然。先命劲兵反截江面,与宋议和,许割淮南、汉上、梓夔两路,定疆界岁币。置辎重,以轻骑归,渡淮乘驿,直造燕都,则从天而下,彼之奸谋僭志,冰释瓦解,遣一军逆蒙哥罕灵舆,收皇帝玺。遣使召旭烈、阿里不哥、摩哥及诸王驸马,会丧和林。差官于汴京、京兆,成都、东平、西京,北京,抚慰安辑,召真金太子镇燕都,示以形势。则大宝有归,而社稷安矣。

  会宋贾似道亦遣间使请和,乃班师。

  世祖既位,经上立政议曰:

  臣闻,所贵乎有天下者,谓其能作新树立,列为明圣,德泽加于人,令闻施于后也。非谓其志得意满,苟且而已也。志得意满,苟且一时,草木并朽而无闻,是为身者也,于天下何有?有志于天下者不贵也。为人之所不能为,立人之所不能立,变人之所不能变,旧然与天地并,沛然与造化同,雷厉风飞,日星明而江河流,天下莫不贵之而已。不以为贵,以为已怀所当为之职分也。古之有天下者,莫不然。后之有天下者,亦莫不当然。天下,一大器也。纲纪礼义者,天下之元气。文物典章者,天下之命脉。非是,则天下之器不能安。小废则小坏,大废则大坏。小为之修完,则小康。大为之修完,则太平。故有志于天下者,必修之,而不弃也。以致治自期,以天下自任,孳孳汲汲,持扶安全,必至成功而后已。使天下后世称之曰,天下之祸至某君而降,天下之乱至某君而治,天下之亡者至某君而存,天下之未至作者,至某君而作,配天立极,断统作帝,熙鸿号于无穷,若是则可谓有志于天下矣。

  由汉以来尚志之君六七。作于汉则曰高帝,曰文帝,曰武帝,曰昭帝,曰宣帝,曰世祖,曰明帝,曰章帝,凡八帝。于三国,则曰昭烈,一帝。于晋则曰孝武,一帝。于元魏则曰孝文,一帝。于宇文周,则曰武帝,一帝。于唐则曰高祖,曰文皇,曰玄宗,曰宪宗,曰武宗,曰宣宗,凡六帝。于后周则曰世宗,一帝。于宋则曰太祖,曰太宗,曰仁宗,曰高宗,曰孝宗,凡五帝。于金源则曰世宗,曰章宗,凡二帝。是皆光大炳粮,不辱于君人之名,有功于天下甚大,有德于生民甚厚,人之类不至于尽亡,天下不至于皆为草木鸟兽,天下之人犹知有君臣父子夫妇昆弟,人伦不至于大乱,纲纪礼义、典章文物不至于大坏,数君之力也。呜呼!上下数千载,有志之君仅是数者。何苟且一时者多,而致治者鲜也。虽然,是数君者,独能树立,功成治定,揄扬于千载之下,岂不为英主也哉!其视坏法乱纪,睪彝伦,毒海内,覆宗社,碌碌以偷生,孑孑以自蔽,其为庸懦者,可为悯笑也。

  国家光有天下绵历四纪,恢拓疆宇,古莫与京。惜乎攻取之计甚切,而修完之功不逮。天下之器日益弊,而生民日益惫也。盖其几一失,而其弊遂成。初下燕云,奄有河朔,便当创法立制,而不为。既并西域,灭金源,蹂荆襄,国势大张,兵力崛阜,民物稠伙,大有为之时也。苟于是时,正纲纪,立法度,改元建号,比隆前代,使天下一新,汉唐之举也,而不为。于是法度废则纲纪亡,官制废则政事亡,都邑废则宫室亡,学校废则人材亡,廉耻废则风俗亡,纪律废则军政亡,守令废则民政亡,财赋废则国用亡,天下之器虽存,而其实则无有。

  赖社稷之灵,祖宗之福,兵锋所向,无不摧破,穿彻海岳之锐,跨凌宇宙之气,腾掷天地之力,隆隆殷殷,天下莫不慑伏。当太宗皇帝临御之时,耶律楚材为相,定税赋,立制作,榷宣课,分郡县,籍户口,理狱讼,别军民,设科举,推恩肆赦,方有志于天下。而一二不逞之人投隙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