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东常平,入辞,留为库部员外郎。

  宣和七年八月,知汾州。十二月,金兵犯河东,围太原。太原距汾二百里,遣将银朱孛堇来攻,纵兵四掠,克戬毕力扞御。燕人先内附在城下者数十,阴结党欲为内应,悉收斩之。数选劲卒挠敌营,出不意焚其栅,敌惧引去,论功加直秘阁。

  靖康元年六月,金兵复逼城。朝廷命经略使张孝纯之子灏、都统制张思正、转运使李宗来援,思正诛求无艺,民不堪命。克戬引谊开晓,皆愿自奋。宣抚使李纲表其守城之劳,连进直龙图阁、右文殿修撰。太原不守,思正绐云出战,遂率灏、宗奔慈、隰,于是人无固志。戍将麻世坚中夜斩关出,通判韩琥相继亡,克戬召令兵民曰:「太原既陷,吾固知亡矣。然义不忍负国家、辱父祖,愿与此城终始以明吾节,诸君其自为谋。」皆泣不能仰视,同辞而对曰:「公父母也,愿尽死听命。」乃益厉兵儆守。贼至,身帅将士擐甲登陴,虽屡却敌而援师讫不至。

  金兵破平遥,平遥为汾大邑,久与贼抗,既先陷,又胁降介休、孝义诸县,据州南二十村,作攻城器具,两遣使持书谕克戬,焚不启。具述危苦之状,募士间道言之朝,不报。十月朔,金益万骑来攻愈急,有十人唱为降语,斩以徇。诸酋列城下,克戬临骂极口,炮中一酋,立毙。度不得免,手草遗表及与妻子遗书,缒州兵持抵京师。明日,金兵从西北隅入,杀都监贾亶,克戬犹帅众巷战,金人募生致之。克戬归索朝服,焚香南向拜舞,自引决,一家死者八人。金将奉其尸礼葬于后园,罗拜设祭,为立庙。事闻,诏赠延康殿学士,赠银三百两、绢五百匹,表揭门闾。绍兴中,谥忠确。

  张确,字子固,邠州宜禄人。元祐中,擢进士第。徽宗即位,应诏上书言十事,乞诛大奸,退小人,进贤能,开禁锢,起老成,擢忠鲠,息边事,修文德,广言路,容直谏,遂列于上籍。

  宣和二年,召至京师。青溪盗起,确言:「此皆王民,但庸人扰之耳。愿下哀痛之诏,省不急之务,租赋之外,一切寝罢,敢以花石淫巧供上者死。抚绥胁附,毋以多杀为功,旬浃之间,可以殄灭。」忤王黼意,通判杭州,摄睦州事。有自贼中逃归者,悉宥之,访得虚实以告,诸将用其言。盗平,知坊、汾二州。

  宣和七年,徙解州,又徙隆德府。金兵围太原,忻、代降,平阳兵叛。确表言:「河东天下根本,安危所系,无河东,岂特秦不可守,汴亦不可都矣。敌既得叛卒,势必南下,潞城百年不修筑,将兵又皆戍边。臣生长西州,颇谙武事,若得秦兵十万人,犹足以抗敌,不然,唯有一死报陛下耳。」书累上不报。明年二月,金兵至,知城中无备,谕使降。确乘城拒守,或献谋欲自东城溃围出,且探确意。确怒叱曰:「确守土臣,当以死报国,头可断,腰不可屈。」乃战而死。

  钦宗闻之悲悼,优赠述古殿直学士,召见其子乂,慰抚之曰:「卿父今之巡、远也,得其死所矣,复何恨。使为将为守者皆如卿父,朕顾有今日邪!」敛容叹息者久之。

  朱昭,字彦明,府谷人。以效用进,累官秉义郎,浮湛班行,不自表异。宣和末,为震威城兵马监押,摄知城事。金兵内侵,夏人乘虚尽取河外诸城镇。震威距府州三百里,最为孤绝。昭率老幼婴城,敌攻之力,昭募骁锐兵卒千余人,与约曰:「贼知城中虚实,有轻我心,若出不意攻之,可一鼓而溃。」于是夜缒兵出,薄其营,果惊乱,城上鼓噪乘之,杀获甚众。

  夏人设木鹅梯冲以临城,飞矢雨激,卒不能施,然昼夜进攻不止。其酋悟儿思齐介胄来,以毡盾自蔽,邀昭计事。昭常服登陴,披襟问曰:「彼何人,乃尔不武!欲见我,我在此,将有何事?」思齐却盾而前,数宋朝失信,曰:「大金约我夹攻京师,为城下之盟,画河为界;太原旦暮且下,麟府诸垒悉已归我,公何恃而不降?」昭曰:「上皇知奸邪误国,改过不吝,已行内禅,今天子圣政一新矣,汝独未知邪?」乃取传禅诏赦宣读之,众愕眙,服其勇辩。是时,诸城降者多,昭故人从旁语曰:「天下事已矣,忠安所施?」昭叱曰:「汝辈背义偷生,不异犬彘,尚敢以言诱我乎?我唯有死耳!」因大骂引弓射之,众走。凡被围四日,城多圮坏,昭以智补御,皆合法,然不可复支。昭退坐厅事,召诸校谓曰:「城且破,妻子不可为贼污,幸先戕我家而背城死战,胜则东向图大功,不胜则暴骨境内,大丈夫一生之事毕矣。」众未应。昭幼子戏阶下,遽起手刃之,长子惊视,又杀之,径领数卒屠其家人,舁尸纳井中。部将贾宗望母适过前,昭起呼曰:「媪,乡人也,吾不欲刃,请自入井。」媪从之,遂并覆以土。将士将妻孥者,又皆尽杀之。昭谓众曰:「我与汝曹俱无累矣!」

  部落子有阴与贼通者,告之曰:「朱昭与其徒各杀其家人,将出战,人虽少,皆死士也。」贼大惧,以利啖守兵,得登城。昭勒众于通衢接战,自暮达旦,尸填街不可行。昭跃马从缺城出,马蹶坠堑,贼欢曰:「得朱将军矣!」欲生致之。昭瞋目仗剑,无一敢前,旋中矢而死,年四十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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