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务而行有司之事,外至监司、守令职任,率为其上所侵而不能令其下。故豪猾玩官府,郡县忽省部,掾属凌长吏,贱人轻柄臣。平居未见其患,一旦有急,谁与指麾而伸缩之邪?如曰臣下权任太重,惧其不能无私,则有给、舍以出纳焉,有台谏以救正焉,有侍从以询访焉。傥得端方不倚之人分处之,自无专恣之虑,何必屈至尊以代其劳哉?人之关鬲脉络少有壅滞,久则生疾。陛下于左右虽不劳操制,苟玩而弗虑,则声势浸长,趋附浸多,过咎浸积,内则惧为陛下所遣而益思壅蔽,外则惧为公议所疾而益肆诋排。愿陛下虚心以求天下之士,执要以总万事之机。勿以图任或误而谓人多可疑,勿以聪明独高而谓智足遍察,勿详于小而忘远大之计,勿忽于近而忘壅蔽之萌。」

  又言:「国朝治体,有远过前代者,有视前代为未备者。夫以宽大忠厚建立规模,以礼逊节义成就风俗,此所谓远过前代者也。故于俶扰艰危之后,驻跸东南逾五十年,无纤毫之虞,则根本之深可知矣。然文治可观而武绩未振,名胜相望而干略未优,故虽昌炽盛大之时,此病已见。是以元昊之难,范、韩皆极一时之选,而莫能平殄,则事功之不竞从可知矣。臣谓今日治体视前代未备者,固当激厉而振起。远过前代者,尤当爱护而扶持。」

  迁著作郎,以末疾,请祠归。先是,书肆有书曰《圣宋文海》,孝宗命临安府校正刊行。学士周必大言:《文海》去取差谬,恐难传后,盍委馆职铨择,以成一代之书?孝宗以命祖谦。遂断自中兴以前,崇雅黜浮,类为百五十卷,上之,赐名《皇朝文鉴》。

  诏除直秘阁。时方重职名,非有功不除,中书舍人陈爓驳之。孝宗批旨云:「馆阁之职,文史为先。祖谦所进,采取精详,有益治道,故以宠之,可即命词。」爓不得已草制。寻主管冲祐观。明年,除著作郎兼国史院编修官。卒,年四十五。谥曰成。

  祖谦学以关、洛为宗,而旁稽载籍,不见涯涘。心平气和,不立崖异,一时英伟卓荦之士皆归心焉。少卞急,一日,诵孔子言:「躬自厚而薄责于人」,忽觉平时忿懥涣然冰释。朱熹尝言:「学如伯恭,方是能变化气质。」其所讲画,将以开物成务,既卧病,而任重道远之意不衰。居家之政,皆可为后世法。修《读诗记》、《大事记》,皆未成书。考定《古周易》、《书说》、《阃范》、《官箴》、《辨志录》、《欧阳公本末》,皆行于世。晚年会友之地曰丽泽书院,在金华城中,既殁。郡人即而祠之。子延年。

  蔡元定,字季通,建州建阳人。生而颖悟,八岁能诗,日记数千言。父发,博览群书,号牧堂老人,以程氏《语录》、邵氏《经世》、张氏《正蒙》授元定,曰:「此孔、孟正脉也。」元定深涵其义。既长,辨析益精。登西山绝顶,忍饥啖荠读书。

  闻朱熹名,往师之。熹扣其学,大惊曰:「此吾老友也,不当在弟子列。」遂与对榻讲论诸经奥义,每至夜分。四方来学者,熹必俾先从元定质正焉。太常少卿尤袤、秘书少监杨万里联疏荐于朝,召之,坚以疾辞。筑室西山,将为终焉之计。

  时韩侂胄擅政,设伪学之禁,以空善类。台谏承风,专肆排击,然犹未敢诵言攻朱熹。至沈继祖、刘三杰为言官,始连疏诋熹,并及元定。元定简学者刘砺曰:「化性起伪,乌得无罪!」未几,果谪道州。州县捕元定甚急,元定闻命,不辞家即就道。熹与从游者数百人饯别萧寺中,坐客兴叹,有泣下者。熹微视元定,不异平时,因喟然曰:「友朋相爱之情,季通不挫之志,可谓两得矣。」元定赋诗曰:「执手笑相别,无为儿女悲。」众谓宜缓行,元定曰:「获罪于天,天可逃乎?」杖屦同其子沉行三千里,脚为流血,无几微见言面。

  至舂陵,远近来学者日众,州士子莫不趋席下以听讲说。有名士挟才简傲、非笑前修者,亦心服谒拜,执弟子礼甚恭。人为之语曰:「初不敬,今纳命。」爱元定者谓宜谢生徒,元定曰:「彼以学来,何忍拒之?若有祸患,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。」贻书训诸子曰:「独行不愧影,独寝不愧衾,勿以吾得罪故遂懈。」一日,谓沉曰:「可谢客,吾欲安静,以还造化旧物。」阅三日卒。侂胄既诛,赠迪功郎,赐谥文节。

  元定于书无所不读,于事无所不究。义理洞见大原,下至图书、礼乐、制度,无不精妙。古书奇辞奥义,人所不能晓者,一过目辄解。熹尝曰:「人读易书难,季通读难书易。」熹疏释《四书》及为《易》、《诗》传、《通鉴纲目》,皆与元定往复参订。《启蒙》一书,则属元定起稿。尝曰:「造化微妙,惟深于理者能识之,吾与季通言而不厌也。」及葬,以文诔之曰:「精诣之识,卓绝之才,不可屈之志,不可穷之辩,不复可得而见矣。」学者尊之曰西山先生。

  其平生问学,多寓于熹书集中。所著书有《大衍详说》、《律吕新书》、《燕乐》、《原辩》、《皇极经世》、《太玄潜虚指要》、《洪范解》、《八阵图说》,熹为之序。

  子渊、沉,皆躬耕不仕。渊有《周易训解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