亦死,不愿偷生鼠狗间,愿就鼎镬无悔。」粘罕怒,将杀之。旁一酋唶曰:「此真忠臣也。」目止剑士,为之跪请,得流递冷山。流递,犹编窜也。惟璹至汴受豫官。

  云中至冷山行六十日,距金主所都仅百里,地苦寒,四月草生,八月已雪,穴居百家,陈王悟室聚落也。悟室敬皓,使教其八子。或二年不给食,盛夏衣粗布,尝大雪薪尽,以马矢然火煨面食之。或献取蜀策,悟室持问皓,皓力折之。悟室锐欲南侵,曰:「孰谓海大,我力可乾,但不能使天地相拍尔。」皓曰:「兵犹火也,弗戢将自焚,自古无四十年用兵不止者。」又数为言所以来为两国事,既不受使,乃令深入教小儿,非古者待使之礼也。悟室或答或默,忽发怒曰:「汝作和事官,而口硬如许,谓我不能杀汝耶?」皓曰:「自分当死,顾大国无受杀行人之名,愿投之水,以坠渊为名可也。」悟室义之而止。

  和议将成,悟室问所议十事,皓条析甚至。大略谓封册乃虚名,年号本朝自有;金三千两景德所无,东南不宜蚕,绢不可增也;至于取淮北人,景德载书犹可覆视。悟室曰:「诛投附人何为不可?」皓曰:「昔魏侯景归梁,梁武帝欲以易其侄萧明于魏,景遂叛,陷台城,中国决不蹈其覆辙。」悟室悟曰:「汝性直不诳我,吾与汝如燕,遣汝归议。」遂行。会莫将北来,议不合,事复中止。留燕甫一月,兀术杀悟室,党类株连者数千人,独皓与异论几死,故得免。

  方二帝迁居五国城,皓在云中密遣人奏书,以桃、梨、粟、面献,二帝始知帝即位。皓闻祐陵讣,北向泣血,旦夕临,讳日操文以祭,其辞激烈,旧臣读之皆挥涕。绍兴十年,因谍者赵德,书机事数万言,藏故絮中,归达于帝。言:「顺昌之役,金人震惧夺魄,燕山珍宝尽徙以北,意欲捐燕以南弃之。王师亟还,自失机会,今再举尚可。」十一年,又求得太后书,遣李微持归,帝大喜曰:「朕不知太后宁否几二十年,虽遣使百辈,不如此一书。」是冬,又密奏书曰:「金已厌兵,势不能久,异时以妇女随军,今不敢也。若和议未决,不若乘势进击,再造反掌尔。」又言:「胡铨封事此或有之,金人知中国有人,益惧。张丞相名动异域,惜置之散地。」又问李纲、赵鼎安否,献六朝御容、徽宗御书。其后梓宫及太后归音,皓皆先报。

  初,皓至燕,宇文虚中已受金官,因荐皓。金主闻其名,欲以为翰林直学士,力辞之。皓有逃归意,乃请于参政韩昉,乞于真定或大名以自养。昉怒,始易皓官为中京副留守,再降为留司判官。趣行屡矣,皓乞不就职,昉竟不能屈。金法,虽未易官而曾经任使者,永不可归,昉遂令皓校云中进士试,盖欲以计堕皓也。皓复以疾辞。未几,金主以生子大赦,许使人还乡,皓与张邵、朱弁三人在遣中。金人惧为患,犹遣人追之,七骑及淮,而皓已登舟。

  十二年七月,见于内殿,力求郡养母。帝曰:「卿忠贯日月,志不忘君,虽苏武不能过,岂可舍朕去邪!」请见慈宁宫,帟人设帘,太后曰:「吾故识尚书。」命撤之。皓自建炎己酉出使,至是还,留北中凡十五年。同时使者十三人,惟皓、邵、弁得生还,而忠义之声闻于天下者,独皓而已。皓既对,退见秦桧,语连日不止,曰:「张和公金人所惮,乃不得用。钱塘暂居,而景灵宫、太庙皆极土木之华,岂非示无中原意乎?」桧不怿,谓皓子适曰:「尊公信有忠节,得上眷。但官职如读书,速则易终而无味,须如黄钟、大吕乃可。」八月,除徽猷阁直学士、提举万寿观兼权直学士院。

  金人来取赵彬等三十人家属,诏归之。皓曰:「昔韩起谒环于郑,郑,小国也,能引义不与。金既限淮,官属皆吴人,宜留不遣,盖虑知其虚实也。彼方困于蒙兀,姑示强以尝中国,若遽从之,谓秦无人,益轻我矣。」桧变色曰:「公无谓秦无人。」既而复上疏曰:「恐以不与之故,或致渝盟,宜告之曰:'俟渊圣及皇族归,乃遣。'」又言:「王伦、郭元迈以身徇国,弃之不取,缓急何以使人?」桧大怒,又因言室撚寄声,桧怒益甚,语在《桧传》。翌日,侍御史李文会劾皓不省母,出知饶州。

  明年,大水,中官白锷宣言:「燮理乖盭,洪尚书名闻天下,胡不用?」桧闻之愈怒,系锷大理狱,寻流岭表。谏官詹大方遂论皓与锷为刎颈交,更相称誉,罢皓提举江州太平观。锷初不识皓,特以从太后北归,在金国素知皓名尔。

  寻居母丧,他言者犹谓皓睥睨钧衡。终丧,除饶州通判。李勤又附桧诬皓作欺世飞语,责濠州团练副使,安置英州。居九年,始复朝奉郎,徙袁州,至南雄州卒,年六十八。死后一日,桧亦死。帝闻皓卒,嗟惜之,复敷文阁直学士,赠四官。久之,复徽猷阁直学士,谥忠宣。

  皓虽久在北廷,不堪其苦,然为金人所敬,所著诗文,争钞诵求锓梓。既归,后使者至,必问皓为何官、居何地。性急义,当艰危中不少变。懿节后之戚赵伯璘隶悟室戏下,贫甚,皓赒之。范镇之孙祖平为佣奴,皓言于金人而释之。刘光世庶女为人豢豕,赎而嫁之。他贵族流落贱微者,皆力拔以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