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曰『用道治者不杀无罪,而罚不加于无辜』。唯大夫留心!」使者知胡亥之意,不听蒙毅之言,遂杀之。
〔一〕索隐曲,姓;宫,名。
〔二〕索隐蒙毅言己少事始皇,顺意因蒙幸,至始皇没世,可谓知上意。
〔三〕索隐言其恶声狼籍,布于诸国。而刘氏曰「诸侯皆记其恶于史籍」,非也。
二世又遣使者之阳周,令蒙恬曰:「君之过多矣,而卿弟毅有大罪,法及内史。」恬曰:「自吾先人,及至子孙,积功信于秦三世矣。今臣将兵三十余万,身虽囚系,其势足以倍畔,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,不敢辱先人之教,以不忘先主也。昔周成王初立,未离襁?,周公旦负王以朝,卒定天下。及成王有病甚殆,公旦自揃其爪以沈于河,曰:『王未有识,是旦执事。有罪殃,旦受其不祥。』乃书而藏之记府,可谓信矣。及王能治国,有贼臣言:『周公旦欲为乱久矣,王若不备,必有大事。』王乃大怒,周公旦走而奔于楚。成王观于记府,得周公旦沈书,乃流涕曰:『孰谓周公旦欲为乱乎!』杀言之者而反周公旦。故周书曰『必参而伍之』。〔一〕今恬之宗,世无二心,而事卒如此,是必孽臣逆乱,〔二〕内陵之道也。夫成王失而复振则卒昌;桀杀关龙逢,纣杀王子比干而不悔,身死则国亡。臣故曰过可振而谏可觉也。〔三〕察于参伍,上圣之法也。凡臣之言,非以求免于咎也,将以谏而死,愿陛下为万民思从道也。」使者曰:「臣受诏行法于将军,不敢以将军言闻于上也。」蒙恬喟然太息曰:「我何罪于天,无过而死乎?」良久,徐曰:「恬罪固当死矣。起临洮属之辽东,城堑万余里,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?此乃恬之罪也。」乃吞药自杀。
〔一〕索隐参谓三卿,伍即五大夫。欲参伍更议。
〔二〕集解徐广曰:「一作『辞』。」
〔三〕索隐此「故曰」者,必先志有此言,蒙恬引之以成说也,今不知出何书耳。振者,救也。然语亦倒,以言前人受谏可觉,则其过乃可救。
太史公曰:吾适北边,自直道归,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,堑山堙谷,通直道,固轻百姓力矣。夫秦之初灭诸侯,天下之心未定,痍伤者未瘳,而恬为名将,不以此时强谏,振百姓之急,养老存孤,务修众庶之和,而阿意兴功,此其兄弟遇诛,不亦宜乎!何乃罪地脉哉?
【索隐述赞】蒙氏秦将,内史忠贤。长城首筑,万瑞安边。赵高矫制,扶苏死焉。绝地何罪?劳人是愆。呼天欲诉,三代良然。
史记卷八十九
张耳陈余列传第二十九
张耳者,大梁人也。〔一〕其少时,及魏公子毋忌为客。张耳尝亡命〔二〕游外黄。〔三〕外黄富人女甚美,嫁庸奴,亡其夫,〔四〕去抵父客。〔五〕父客素知张耳,乃谓女曰:「必欲求贤夫,从张耳。」女听,乃卒为请决,嫁之张耳。〔六〕张耳是时脱身游,女家厚奉给张耳,张耳以故致千里客。乃宦魏为外黄令。名由此益贤。陈余者,亦大梁人也,好儒术,数游赵苦陉。〔七〕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,亦知陈余非庸人也。余年少,父事张耳,两人相与为刎颈交。〔八〕
〔一〕索隐臣瓒云:「今陈留大梁城是也。」
〔二〕索隐晋灼曰:「命者,名也。谓脱名籍而逃。」崔浩曰:「
亡,无也。命,名也。逃匿则削除名籍,故以逃为亡命。」
〔三〕索隐地理志属陈留。
〔四〕集解徐广曰:「一云『其夫亡』也。」
〔五〕集解如淳曰:「父时故宾客。」索隐如淳曰:「抵,归也,音丁礼反。」
〔六〕索隐谓女请父客为决绝其夫,而嫁之张耳。
〔七〕集解张晏曰:「苦陉,汉章帝改曰汉昌。」索隐地理志属中山。张晏曰:「章帝丑其名,改曰汉昌。」正义音邢。邢州唐昌县。
〔八〕索隐崔浩云:「言要齐生死,断颈无悔。」
秦之灭大梁也,张耳家外黄。高祖为布衣时,尝数从张耳游,客数月。秦灭魏数岁,已闻此两人魏之名士也,购求有得张耳千金,陈余五百金。张耳、陈余乃变名姓,俱之陈,为里监门〔一〕以自食。两人相对。里吏尝有过笞陈余,陈余欲起,张耳蹑之,〔二〕使受笞。吏去,张耳乃引陈余之桑下而数之曰:「始吾与公言何如?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?」陈余然之。秦诏书购求两人,两人亦反用门者以令里中。〔三〕
〔一〕集解张晏曰:「监门,里正卫也。」
〔二〕集解徐广曰:「一作『摄』。」
〔三〕索隐案:门者即余、耳也。自以其名而号令里中,诈更别求也。
陈涉起蕲,至入陈,兵数万。张耳、陈余上谒陈涉。涉及左右生平数闻张耳、陈余贤,未尝见,见即大喜。
陈中豪杰父老乃说陈涉曰:「将军身被坚执锐,率士卒以诛暴秦,复立楚社稷,存亡继绝,功德宜为王。且夫监临天下诸将,不为王不可,愿将军立为楚王也。」陈涉问此两人,两人对曰:「夫秦为无道,破人国家,灭人社稷,绝人后世,罢百姓之力,尽百姓之财。将军瞋目张胆,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,为天下除残也。今始至陈而王之,示天下私。愿将军毋王,急引兵而西,遣人立六国后,自为树党,为秦益敌也。敌多则力分,与众则兵强。如此野无交兵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