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「余姓蓝,名九廷,山东人。少为粮船篙师,南北居货,贸易致千金,散与穷亲故立尽.子在台湾,就养之。今夏乘海船北归,至四明,遭风覆溺,攀木缘崖,乃得生,归而无资,以是行乞于杭市,得三金,可抵家矣。」山公怜而止之宿,醵钱告同志,事立办.九廷乃大感, 明日将行, 至夕, 山公饮之酒, 酒酣, 九廷拊膺叹息曰: 「余亦尝读书了了明大谊, 少`却贿为烈妇申冤, 人称义士。 今不幸遭患乱, 饥饿濒死, 窃自念天道苟可知, 决不死异乡, 今果遇公, 获济也。 」山公因问烈妇为谁, 对曰:「徐州海烈妇者是也。 康熙丁未, 烈妇坚拒旗军林九功夜穴舱强奸, 自缢死节。 方是时, 余却九功贿鸣官。 官来, 出尸米中, 色如生, z衣穷F, 皆牢缀如裹革。 」言未既, 山公离席鞠 月榘 , 酌以三大觞, 亦自觞曰: 「冯景何幸见义士, 吾故知君非常人, 果然。 且君非遭海风覆舟, 予奚由见君, 君亦奚由至吾前述三十年事? 予将奋笔表君, 使百世下知有篙师蓝九廷者为义士, 则天道可知也。 」九廷喜甚, 罢酒就寝。 鸡初鸣起, 篝火磨墨, 索山公书。 书已, 天亦明, 九廷再拜去。

  陈卜年救葛承勋鄞县葛管村征君之在明史馆也,性鲠直,人不可干以私。时明之辅相家子弟多以贿入京,求史馆诸总裁为先人作佳传。而管村适主崇祯长编,力格之,坐是出知五河县.史馆同人恨之未已,又令大吏以事致其罪,论死。狱急,管村之子承勋前往救父,时陕中开赎例,管村之故人赍金五千两以与承勋,管村得赎免死。而承勋年少,陕中吏胥欺之,虽报额五千,蚀其半,未之上也。管村归,而陕抚咨浙抚,追赎金之未足者。

  承勋至是大窘,计无所出。承勋之友陈卜年奋然曰:「达道有五,而君臣父子居其二。今管村有君臣之觯 承勋有父子之觯 徒以无朋友, 使大伦灭其一, 吾当偕行之。 」然卜年亦贫甚, 芒鞋布袜, 即日束装, 挟承勋去。 又以被盗, 尽丧其装, 沿途乞食于所知者, 得至陕。 寻入京, 再告急于个村之故人, 人皆义卜年所为, 复得金三千, 卒事而归. 方卜年在途, 承勋有过, 辄流涕而扑之曰: 「汝父当觯 汝敢若是? 」然所以护其寒暑饥渴者, 不翅慈母之于婴儿也。 卜年, 名坊, 鄞县人。

  李延g临死赠物于友康熙丁丑十一月,朱竹至平湖,访李延g,而已疾革。视之,犹披衣起坐,出所著《南吴旧话录》、《放鹇亭集》以付朱,且命弟子以藏书二千五百卷畀焉。余若平居之玩好,一瓢一笠,一琴一砚,悉分赠友朋。越二日终,遗命弟子用浮屠法,盛尸于龛,焚其骨,瘗之塔。

  张瑛听人赎田张瑛,字玉采,汾阳人。家素饶,每岁杪,辄出粟周乡邻。康熙丁丑,饥,既出财粟以助振矣。而振所不及,有持田契求售以踵门者,皆自贬其值,第如其愿售之,价视平时,盖不及十之二,于是得田且千亩。明年大熟,瑛乃榜示各村曰:「愿赎者听。」匝旬,悉赎之以去。

  方望溪哭徐诒孙青阳徐诒孙,名念祖。内行洁修,文章冠郡邑,方望溪之友也。诒孙去京师,望溪送之岐路间.既与侪辈登车复返,下车,执望溪手而号恸曰:「惟子知我,何当归,吾与子得更相见,足矣。」其后诒孙一至金陵,望溪在外,竟不可得再见。会望溪有子新殇,意殊不自得,及闻诒孙死,出门西乡,号而哭之,不复觉子死之痛矣。

  盗还沈节母诗文华亭沈临秋进士泓之母,守节久矣,临秋为征海内诗文得数百篇,置于箧.遇盗失之,沈号哭道中,七日不去。时畲山寺老僧晨起,见供桌有一卷书,封识甚密,署曰:「烦上人亲致沈孝子。」沈遂得之。

  黄仙裳慷慨赠金商邱田雪龛为泰州牧,居官廉,州人黄仙裳与之周旋,绝不干以私。已而田落职,在州不得归,黄适返自汝宁,囊仅有二十金,乃先诣田寓,分半以赠。语人曰:「是日吾若先至家,则家中需金甚亟,不得分以赠田矣。」盖黄客汝宁时,太守金某为黄旧友,赠贻极厚。时有别驾郑某所知客,多不能成行,一日,黄陶倏停置酒高会,酒酣,以太守赠金尽散诸客而去,故归时止存二十金。其贫如故,人多笑之,黄不以为意也。

  吴Z发言止搜粟康熙壬午、癸未间,齐、鲁大饥,谷价翔贵,白骨相望于道。素封之家,非昂其值以射倍~之利,辄扃~以自封殖,坐视道,弗恤也。沾化吴Z悯之,仿常平法贱售谷以活饿人,又计己家口,仅留以供粥,斥其羡,煮糜以济众,全活无算。

  大吏以凶荒事具疏上闻,圣祖特遣旗员赍太仓银米分道振济,至沾者为曹某等五人。一日,召邑人士会议,众嗫嚅莫敢前。曹攘臂起曰:「今日之事,有尽者帑金,无穷者饥民,以有尽供无穷,是溪壑也,其何能济!计惟括富民粟,佐公家之不足,以拯此一方民耳。」言次,须发怒张,将胁众以必从,座客相顾失色。吴抗颜折之曰:「诚如天使言,祸踵至矣。天子使公等拊恤残民耳,而比户检括,是古所云搜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