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,而非须臾之急者,皆略之而不暇计。是故书生之论,患在于责治之已详,而公卿大夫之论,患在于论治之已卑,果不知何时而定也。

昔者汉文帝时,干弋戢息,刑措不用,帑廪之间,贯朽粟陈,而家给人足周于天下。盖三代以还,治之至盛者也。而贾谊乃曰:“安且治者,非愚则谀。”于是有“流涕”、“痛哭”之说,有“厝火积薪”之说,凛凛乎若危亡之忧近在朝夕者,何耶?唐文宗时,藩镇方命于外,阉寺挠权于内,王威不行,皇纲日隳,鸣煤跚饔诖蠡导乱之域。而牛僧孺乃曰:“太平无象,今四夷不内扰,百姓安生业,私室无强家,上不壅蔽,下不怨,虽未及至盛,亦足为治矣。”其言似以文宗为既治,又何耶?贾生之论过高,而责治为已详;牛僧孺之论过卑,而失之于可为而不敢也。

卷十一
七十 无事时当预求人才
人君之于人才,不可以宴安而少缓,不可以仓卒而遽求。缓之于宴安,则其后必危;求之于仓卒,则其危必不可救,此天下之常理也。汉高帝定天下,为吾敌者已亡,而豪杰难制者已诛,于是人才宜可少缓矣。然谓周勃可为太尉,谓王陵可佐以陈平。其汲汲于人才,尤不啻于战争之地也。方文帝时,海内得离战伐之苦,天下又安。于是人才亦可少缓。然谓周亚夫缓急可用,而付之景帝,顾命之际,哮喜煌。武帝时,诸侯守藩,幕北远遁。于是人才亦可以少缓。然援霍光于湮没无闻之中,而责以伊周之业。三君之用人才,当宴安无事之时,兼收并蓄;及一旦欲用,呼吸之间,固已森然在列矣。何仓卒之忧乎?夫周勃、陈平、亚夫、霍光辈,平居众人,固不能知其必能成功也,而英雄之君独能收之。故吕氏之变而平、勃出,七国之变而亚夫出,主幼国危而霍光出。向使三君不阴察默窥于无事之时,以待一旦之用,而事变之生,乃彷徨四顾,遽擢而急用之,则颠倒狼狈者多矣。其能端坐而责成功乎?

明皇开元之初,一何人才之多。及治功已成,意得志满,谓宴安为可保,谓仓卒为不足虞,人才之在天下,一皆因循不复省察。胡雏之乱,锐兵长驱,已陷东京,而方皇皇于择将。乃听张之言,遂擢李(臣)〔巨〕罪亡之余。一日授以三节度,而见轻于杨国忠有口打贼之讥。又召封常清入见,问何策以讨贼。常清见帝忧甚,则大言以解之曰:“计日可取。”及帅师出战,一败涂地,潼关失守,两京遂危。此皆明皇不能求人才于宴安之时,而急急于仓卒之过也。

郑之垂亡也,君臣相顾,缩手无策,幸而得一人焉。其言曰:“吾不能早用子,今急而求之。”夫向不早用,而今以急求,犹有一人可求也,故赖以济之;如其无可求,岂不殆哉!

元城云:“人主之职,主于用人。苟能平日有术以采闻之,使皆为我用,则其运用天下,有余裕矣。儿宽为廷尉卒史,谓不习事,不主曹,乃之北地视畜牧尔。及为疑奏,张汤始奇之。上问谁为之者,汤曰:‘儿宽。’上曰:‘吾故闻之久矣。’又萧望之为治礼丞上疏。宣帝自在民间,闻望之之名,曰:‘此东海萧生也耶?’且宽身为廷尉卒史,而廷尉以下,皆不知之,而天子深居九重,乃云‘久闻其名’,则武帝之聪明,过群臣远矣。且宣帝少年,在民间斗鸡走马,日游三辅,而当时贤人与民疾苦,皆知之。”神宗时,朝有监司登对者,上问陆贾而对以不知。它日择人按察,上曰:“向不知陆贾者为谁?朕欲知四方利病,须忠信人”。

七十一 用人要当自有所见
用人之道,非一端也。泛观前代,或以家世,或以人望,或以荐引,或以功业,然其得失常相半焉。格于皇天之后,而有格于上帝之臣;大驻汉中之余,而有长驱成都之祸;不好文学,或成安边之功;或读父书,乃有杀身之辱:无非家世也。起慰苍生,而王室遂安;倚以成功,而车战辄败;单骑见虏,而罢回纥之兵;决胜千里,而困赤眉之战:无非人望也。以能谋之国器,而得善断之王佐;以知几之君子,而昧于多才之奸人;筑坛之拜,本以追亡;街亭之衄,痛以自贬:无非荐引也。佐帝之功,基于治齐;为相之声,减于治郡;拔赵定燕者,卒能施名于后世;料敌合变者,不能救患于应侯:无非功业也。是四者,虽不足以尽取人之道,而其大要,实在于此。然古人以是而得之矣。将袭其迹而用之,其失或在于是。然则如之何而可?曰:家世、人望之说不必废,吾于荐引功业之中,果贤者而用之足矣。所贵乎圣人者,以其一心之明诚,自有所见而不惑于其迹耳。古道不振,人主平日心术杂,为他物汩乱是非,聋其听真伪,昏其视贤否。在前懵若无别,一旦思所以擢用人才,以起天下之治,则或者进家世人望之说,而又有人焉从而沮之。大抵进者一,沮者一,扰扰焉于数者之说,而无所适从。呜呼!孰知夫吾之一心,乃所以为用人之大本欤?


观茅容之避雨者,未有知容之贤者也,而郭泰独知之。非泰之观异于众人也,泰求士之心异于众人也。过冀缺之耕者,未有知缺之敬者也。而臼季独知之者。非季之见异于众人也,季求士之心异于众人也。

七十二 使人速得为善之利
昔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