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,惴惴如视其仇雠,民亦得间以肆其忿以毒吏。盖至于秦始皇二世之际,郡县之吏,屠人之父,戕人之子,暴骜惨毒,假天子之法令,以济其凶。及夫刘、项、胜、广之变,则奋然刃于郡县之吏者,不可胜数。盖其势之相激,有不得不然者。


五十七 公私两便则为良法
法之在天下,惟公私两便者,良法也。便于公而不便于私,非法也;便于私而不便于公,亦非法也。桑弘羊固尝行均输之法矣,然于公则便之,于私则未便也。故七福求退,贾谊所以言其非。(切)〔窃〕观今日之法,籴于民而用夫所谓楮币者,此亦一利也。然愚不知止以利官欤?以利民欤?止以利官,恐非朝廷所忍为也;利民则未见利于民。何也?所用之于民,亦用之于官,则上下均利也。今也籴则用之于民,至两税之输,而民以与官,官不受。与官而官不受,则民持此将焉用之?


五十八 治世之灾皆为祥瑞
先儒尝论鲁桓公三年之有年,宣公十六年之大有年。以为十二公多历年所,(有)务农重谷。闵雨而书雨者。岂无丰年而不见于经者?是仲尼于它公皆削之,而二公存而不削者,以其获罪于天,宜得水旱灾凶之谴,今乃有年,则是反常也,故以为异而特存耳。由是推之,则凡宜灾而祥者,祥亦灾也;宜吉而凶者,凶亦吉也。商季之大雀、秦之大稔、后赵之苍麟,前史特书之者,皆所以纪异也。尧之水、汤之旱、大戊之桑丁⒊赏踔雷电以风,《诗》、《书》备载之者,亦所以纪瑞也。
盖趣亡之国,君臣上下相从于昏,而嘉祥美瑞,方间见而迭出,是天时益荒其志而夺其魄也,不祥莫大焉。至于治安之世,中外宁而事简,上下安而心逸。时有以警惧之,则君臣之间,益修其德,益隆其治,而天下以安。夫是以维持永保于无穷。斯其为祥也大矣。

五十九 用人不可以仓卒责成
司马温公曰:“唐虞之官,其居位也久,其受任也专。其立法也宽,其责成也远。故鲧之治水,九载,绩用弗成,然后治其罪;禹之治水,九州攸同,然后赏其功。非若京房、刘邵之法,校其盐米之末,责其旦夕之效也。苏文忠公曰:“吏人与民,犹工人操器,易器而操之,其始莫不龃龉而不相得。是故虽有长材异能之士,朝夕而去,则不如庸人之久且便也。自汉至今,言吏治者,皆推孝文之时,以为任人不可以仓卒而责成功。又其三岁一迁,吏不为长远之计,则其所设施,一切出于苟简。”至哉斯言!夫世之君子,苟有志于天下,而欲为长久之计,则其效不可朝夕见。其始若迂阔,而其终必将有所观。今期月不报政,则朝必以为是无能为者,不待其成而去之,甚可惜也。

夫事之有所建立,其始固有不快人意,而为其所沮,必至于持久而后见其效者。赵充国上屯田便宜策,公议是其计者十之三,而宣帝从之。留屯三年,则先零罕开之属,不战而自毙;左雄立限年举法,胡广之徒相继上书驳其议,幸而顺帝右之。雄在尚书三十余年,天下不敢妄选,号为得人。事之持久而后见效,类皆如此。必若当时见沮于议者之口,其亦何能有所成哉!


六十 法本便民反以害民
天下之法,本欲便民,而反以害民者,夫岂一端而已哉!乡兵之法,本为民之防;而其弊也,操戈带甲,群噪聚斗,横行于里闾。市粜之法,本为民之利;而其弊也,配户督限,迫蹙平民,有甚于租赋。保伍之法,所以联比吾民,堤防盗贼;而其弊也,差役不均。执役之家,至于破产。天下之法,本无弊也,行之非其道,则弊由是而生。呜呼!其可坐视而不救欤!

六十一 良法多以权贵而沮
豪右兼并之害久矣。孔光奏请诸侯皆得名田,毋过三十顷;而当时丁、傅用事,董贤隆贵,皆不便之,于是遂寝不行。是则名田之法,虽良而沮矣。毁誉取人之弊久矣。京房奏考功课吏法,令百官各试其功;而当时石显、五鹿充宗专权,皆不便之,于是遂出房为郡守。则是考课之法,虽良而沮矣。进士、明经之弊久矣。杨绾奏上贡举条目,秀才问经义三十条,对策五道;而当时议者,以为明经、进士行之已久,皆不便之,于是事寝不行。则是贡举之法,虽良而沮矣。

六十二 良法不得其人则弊
木之(生)〔朽〕,虫实蠹之;水之浊,土实浑之;法之弊,人实坏之。贤良取人,未尝有弊也,自唐散骑以李(邰)〔〕登科,而其法始弊矣;孝廉取人,未始有弊也,自汉广陵以徐淑应选,而其法始弊矣;词赋取人,未始有弊也,自崔郾私一杜牧置异等,而其法始弊矣;铨选取人,未始有弊也,自苗晋卿私一张为第一,而其法始弊矣。


昔桑弘羊为均输平准之法,末年海内虚耗,户口减半,未几,悉罢其所为,以从民欲;而刘晏用此,乃能操天下赢贯,而民不困;而张滂、皇甫用之,益不能给;未几,李(选)〔巽〕特循晏法,乃能增羡三年之后,加于晏者,百八十万。夫均输平准之法,是太公九府圜法之遗意也。然以弘羊用之则耗,以晏用之则赢,以滂、用之则不给,以李巽用之则增衍。信乎法之在天下,得其人,则法以人而良;不得其人,则法以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