戊辰,魏帝诏进使持节、丞相、都督中外诸军、录尚书事、大行台、齐郡王,食邑一万户。三月辛酉,又进封齐王,邑十万户。帝自居晋阳,寝室夜有光如昼。既为王,梦人以笔点己额。旦以告馆客王昙哲,曰:“吾其退乎?”昙哲再拜,贺曰:“王上加点为主字,乃当进也。”夏五月辛亥,帝如邺。甲寅,进位相国,总百揆,加九锡殊礼,齐王如故。魏帝遣兼太尉彭城王韶奉皇帝玺绶,禅位於帝。
戊午,乃即皇帝位於南郊,升坛,柴燎告天。事毕还宫,御太极前殿,诏大赦天下,改武定八年为天保元年。辛酉,尊王太后为皇太后。辛未,遣大使於四方观察风俗,问民疾苦,严勒长吏,厉以廉平,兴利除害,务存安静。六月,诏:吉凶车服制度,各为等差,具立条式,使俭而获中。又诏:“冀州之渤海、长乐二郡,先帝始封之国,义旗初起之地。并州之太原,青州之齐郡,霸业所在,王命是基。君子有作,贵不忘本,思申恩洽,蠲复田租。”丁亥,诏立王子殷为皇太子,王后李氏为皇后。八月,诏曰:“有能直言正谏,不避罪辜,謇謇若朱□,谔谔若周舍,开朕意,沃朕心,弼予一人利兼百姓者,必当宠以荣禄,待以不次。又诸牧民之官,仰专意农桑,劝课广收天地之利,以备水旱之灾。”庚寅,诏曰:“朕以虚寡,嗣弘王业,思所以赞扬盛绩,播之万古。虽史官执笔,有闻无坠,犹恐绪言遗美,时或未书。在位王公,文武大小,降及民庶,爰至僧徒,或亲奉音旨,或承传旁说,凡可载之文籍,悉宜条录封上。”冬十月己卯,备法驾,御金辂,入晋阳宫,朝皇太后於内殿。十一月,周文帝率众至陕城,分骑北渡至建州。景寅,帝亲戎出次城东,周文帝闻帝军严盛,叹曰:“高欢不死矣!”遂退。
明年,征契丹。帝亲逾山岭,为士卒先。露头袒身,昼夜兼行千馀里,惟食肉饮水,壮气弥厉。竟大破契丹,获十余万口,杂畜数十万头。
尝于东山游宴,以关陇未平,投杯震怒,将俟西伐。西人为之震恐。
帝素沉敏有远亮。初,文襄崩,秘不发丧,其後渐露,魏帝窃谓左右曰:“大将军此殂似是天意,威权当归王室矣。”及帝将幸晋阳,亲入辞谒於昭阳殿,从者千人,居前持剑者十馀辈。帝在殿下数十步立,而卫士升阶已二百许,皆攘袂扣刃,若对严敌。帝令主者传奏,须诣晋阳,言讫,再拜而出。魏帝失色,目送帝曰:“此人似不能见容,吾不知死在何日。”
洎受禅之後,留心政术,御下肃清。六七年后,以天下无事,便留连饮宴。通日竟夜,躬自鼓舞。袒露形体,傅粉涂黛。乘驼牛驴,不施鞍勒。亲戚贵臣,杂错侍从。征集淫妪,分付从官亲看,无礼以为戏乐。贵妃薛氏甚被爱宠,忽忆其经与清河王岳私通,命支解之,弄其髀以为琵琶。叹曰:“佳人难再得。”后又以刀子划杨矢梗崔季舒托俳优言曰:“老小公子恶戏?”因掣刀子而去之。又置熟豆字校载以跣璩担几下钉者数焉。发丁匠三十万人,营三台於邺,构木高二十七丈,两栋相去二百馀步,工匠危怯,皆系绳自防;帝登脊疾走,无怖畏。时复雅舞,折旋中节,傍人见者,莫不寒心。
帝沉湎日甚,娄太后举杖击之,曰:“如此父生如此儿。”帝曰:“天子母岂不知共婿眠时即当嫁老母与胡?”太后大怒,自此不复开颜。帝免冠辞谢,乃设席於地,脱背就罚。苦请,笞脚五十。因此戒酒,一旬,还复如初。又令元黄头与诸国自金凤台各乘纸鸱以飞,黄头至紫陌,乃坠於地。凡所杀害,或支解,或火烧,或投水,盖以万数。又诛元氏或父母为主或身常贵盛,皆斩於东市,凡七百馀人。悉投尸漳水,剖鱼者多获爪甲,都下为之久不食鱼。
七年秋,自河西总秦戍筑长城东至於海,前後所筑,东西凡三千馀里;率十里一戍,其要害置州镇,凡二十五所。八年春,帝在城东马射,敕京城妇女悉赴观,不赴者,罪以军法,七日乃止。是年,於长城内筑重城,自库洛拔而东,至于坞纥戍,凡四百馀里。先是,发丁匠三十馀万,营三台於邺下,因其旧基而高博之,大起宫室及游豫园。至是,三台成,改铜爵曰金凤,金武曰圣应,冰井曰崇光。十一月甲午,帝登三台,御乾象殿,朝宴群臣,并命赋诗。以新宫成故也。十年春正月甲寅,帝如辽阳甘露寺。二月景戌,帝於甘露寺禅居深观,惟军国大政奏闻。三月景辰,帝至自辽阳。十月甲午,帝暴崩於晋阳宫。还京师,葬于武宁陵。谥曰文宣皇帝,庙号高祖。武平初,又改庙号显祖。
先是,帝问泰山道士曰:“吾得几年为天子?”答曰:“得三十年。”帝曰:“十年十月十日,得非三十也?吾甚畏之,过此无虑。人生有死,又何致惜,但怜儿正道尚幼,人将夺之耳。”帝及期而崩,年三十一。
卷一百三十一 偏霸部十五
北齐高殷
《北齐书》曰:废帝殷字正道,文宣帝之长子也。母曰李皇后。天保元年,立为皇太子,时年六岁。性敏慧,初学反语,於迹字下注云“自反”。时侍者未达其故,太子曰:“迹字,足傍亦为迹,岂非自反耶?”文宣每言“太子得汉家性质,不似我”,欲废之,立太原王。初诏国子博士李宝鼎傅之,鼎卒,复诏国子博士邢峙侍讲。太子虽富於春秋,而温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