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。此外如魏武《自叙》,虽云言不由衷,然笔势自是倜傥高柔,取鹿疏简劲滑稽,尤不易得。若邯郸淳作孙叔敖碑,以两头蛇为枝首蛇,又“遗武余典恨,不与羲皇帝代同世”等句蹇涩,都不成语,只《优孟》一歌,较《史记》似胜。

  人未有不畏炎者。畏也而反趋之,与赴灯之蛾何异?闲庭僻径,爽日清宵,有何不可宁耐?政不知炎凉二种,毕竟受用安在?陈简斋诗云“一凉恩到骨”,诵其语,顿使两腋风生。

  齐家治国只是耐烦,成佛作仙只是忍辱。高明人不能实证,此地自不免客气奔腾。

  作诗如作字,横眉竖鼻所差几何,而清俗相去远甚。然亦有姣好而俗者,有丑怪而清者,要不在皮相之媸妍也。

  裴行俭为行军总管。大军次军于此,暮,立菅已毕,行俭更命徙高冈,吏白士,皆安堵不可动。不听,促徙。此夜风雨暴至,前营所水深丈余,众叹服。因问何以知之,行俭曰:“自今第如我节制,毋问我所以知也。”此事实出偶中,行俭但知洼池之不可立营,未必遽料是夜之风雨也。既偶中矣,遂因而神之,若真有不可窥测者。触类而长,孙吴不过此法。

  疾病有非人力可为者。宋显仁后韦氏两目失明,募医疗者莫能奏效。有道士应募,金针一拨,左翳脱然复明。后喜,请治其右,报当不赀。道士曰:“后以一目视足矣。彼一目存誓可也。”后惕然,起拜。盖后自肤中回,曾与钦宗誓曰:“吾先归,苟不迎君者,瞽吾目也。”道士固欲治之无益,遂不治耳。庞安常愈人之病如神,自患聋疾,终身不能愈,彼又岂少治聋之方哉?医家有祝由一科,虽涉荒唐,然鬼神之理,自不可废。

  顾恺之尝以一厨画平日所珍惜者,糊题其前,寄桓元。桓发其厨,后窃取而缄如旧,还之,绐云未开。恺之见失画,直云“妙画通灵,变化而去,亦犹人之登仙。”冯元咸曰:“世以长康为痴,不知此正是海鸥贵势,戏弄桓元处。”长康本怀,竟不能瞒元咸于千载也。曹操云:“本欲辱衡,衡反辱孤。”此等处岂可庄语相向?

  《神仙传》每称心影不偏者,可以成道。非平昔正心之力,安能使其不偏。有志于长生冲举者,患其欹邪?须有那移安置之法,子舆氏之所谓集义是也。

  昌黎与大颠三书,真伪之辨纷纭,然“道无凝滞,行无系缚,苟无所恋着则山林闲寂,与城隍无异。”等语,似非他人赝鼎。苏子瞻与佛印柬仆不知大颠何如人,若果出世间,岂一退之能轻重哉?真伪直可置而不论。

  张佑、孙鲂皆以金山五言而传,然鲂诗不及佑,业已着之前人,此后竟无嗣响者。王平甫“槛外风吹前渡语,江边影落万山灯”,大有俊鹘瘁空之概。郭祥正“乌飞不尽暮天碧”未失豪壮本色,而子瞻直许其三分,应是未见廊下墨痕耳。

  金山一名浮玉山,又名获符山,又名伏牛山,又名龙游山,又名互父山,又名泽心山,一山而其名七。金华杨氏《洞天记》曰中国洞天,不载于名籍者尚有金山,其一也。

  峨眉山自趾徂顶为七十里,过于岱宗三十里。孤绝高寒,已逼西方佛界,震旦第一山也。其巅一名“胜峰”,普贤大士所居。

  范蔚宗尝言“以文传意,以手送文。”以文传意,自不须注脚;以手送文,非工巧都志,直济自然之境者未能遽解。譬之“飚起而云飞扬,潮来而海震荡”,作于不自知,动于不容己,何关人力思索?

  有治有乱,有盛有衰,有得有失,有忧有喜,有毁有誉,删除一件不得,若欲占住这边推去那边,此天地鬼神之所不能也。其间分数之多寡,或有偏在一边者,亦但就百年以内评量耳。试从历劫旷观,定无铢两畸重。

  孔子论中庸之圣,只遁世不见知而不悔。他日赞干初九,乃折为二语曰“遁世无闷不见是。”而无闷遁世自我而言不见是,自人而言遁世上有独寤寐,言水矢勿谖之乐。至于不见是,则所谓一国非之,天下非之,几于俯仰局蹐到此,而能无闷?直是不见一物,洗心退藏之学,何以复加?此等人出而用世,则圣而不可知之,谓神也。又安有亢龙之悔哉?

  大风浃旬,拥楫七昼夜,长年苦于守候,今日遂冲浪侧帆而去。念此七尺几危于蛟宫鼍窟,历可指数,徒以一饱,无时遂成往来熟路。东坡云“我谢江神岂得已,有田不归如江水”,石湖云“若使一厘供闭户,肯将青雀易柴扉”。有道人自不作欺诳语也。

  晋方技有韦虚者,父母使守稻。牛食之,虚见而不驱,牛去,乃理其残乱者,父母怒之。虚曰:“物各欲食,牛方食,奈何驱之?”父母愈怒,曰:“即如此,何用理乱者为?”虚曰:“此稻又欲得生”。杨慈湖先生偶因盗园蔬者询守仆何道以防之,守仆余姓者曰:“须拚少分与盗,乃可。”先生遂释然,曰:“吾师也。韦是体物之仁,余是处物之智,因时而施,更有何事窘我?”

  《注疏》“射不主皮”,言古者之射,兼取礼乐容节,不但以中皮为善。周衰礼废,射者无复礼容,故孔子抑之云“古之射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