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矣。”曰:“杀人者不可索,正需汝一决,何讳为? 且彼逞毒于汝,大仇也。汝欲以德报怨,何自惑如此?虽然,汝试言之,汝不自仇,谁好事者必为汝仇也?”曰:“杀二者,二叔是也。然以叔论抵,则二之室人, 将失所倚托,抱中呱呱者,岁甫一周。覆巢之下,必无完卵,是以逞伞?鍪逯杀二,自是前生孽报,匪今之故,诚所甘心也。”
  俞曰:“孽自前生,岂可使冤冤相报,循环无已时?吾不汝叔罪矣。”乃令刘叔自陈。叔以活鬼不可欺匿,且宰公业有宥情,遂服。俞方论鬼使去,鬼临行,犹再四叮咛,乞使刑不及叔,宰亦诺诺无难词。然而供画狱成,仍以奸杀律,置刘叔于法。
  箨园氏曰:刘二之死,控冤者刘叔也。虽有奸杀情,别无首其事者。刘叔不自承,谁则能使之承者?恐有老吏,亦无如此狱何矣。惟鬼言孽由前生,抵 有遗累。鬼力乞之,宰首肯之,使刘叔畏法之心冰销雷释,夫而后甘心输服而狱无遁情耳。此一事,往于西江舟中,因客谈酆都轶事,有俞令之纪纲罗某,极言人死 归酆都传语不谬。而举俞之鞫此案者,以为征信。乃知能吏作为,虽即随人,犹为所惑,况乡愚哉?

纤纤
  泾人胡常者,开设红坊于汉口镇。资本巨万,佣工数十人,屋宇深邃连数进,货物充溢。最后一楼,堆积杂物,向无人居。一日,佣工者蹑楼取物,忽飞瓦破其颅,鼠窜以下。闻者往瞰,俱为飞瓦所伤。一时腾沸,相惊以怪。
  时常方以事回里,其少子章,在坊习业,虽曰学徒,固小主也。章年十六,姿容韶秀,饶有胆略。闻众言,嗤以为妄,盛气登楼,竟安然无恙,益笑众 人之诬。言怪者积不能平,章曰:“非口舌所可争,请今夕独宿楼上,以明其非怪。”佣工者,多少年选事,谓:“小主人能往宿一宵,愿共敛青蚨为胜负赌。”章 曰:“可!”则群饮酒肆中,要约以取信。坊之管钥长,欲阻其谋,而章不听。日中,先携袱被置楼上,昏而往。或请数人明炬以从,章拒却之,独白笼灯以去。
  既蹑梯,有两美人迎笑曰:“小主人,何脱略至此?抛掷锦窝于污秽中,不清尘,不扫榻,谁为汝婢媪者?”章视床帐衾褥,皆陈设停妥,亦不暇审 两美人之何自来也。笑应曰:“有卿等在,仆固无事汲汲也。”乃左携右挈,联臂坐榻上。两美人仙姿绰约,年皆十六七以来。问其名,长曰纤纤,次曰蛰蛰,同产 姊妹也。绸缪衾枕,一箭双雕,绝不似小家子动含醋意。
  自章住后楼,管钥长心甚悬悬。晨兴,见章下楼如旧,众始帖然,咸谓:“富贵家其福厚,妖所不敢扰。”章于楼中遇美事,秘不以告;其青蚨戏 赌,亦一笑置之。但言:“后楼僻静地,夜眠甚适。”遂尽检衣履箱笼,徙居焉。初犹傍晚始诣楼栖止,渐而白昼看妆,缠绵红粉。除两餐外,无复前厅踪迹。狂笑 颠戏,声彻楼下。坊中人侦悉其情,群相劝谏,章不能听。越数月,苟令腰肢,日加瘦损,弱态恹恹,玉山欲倒。
  常自里中来,见章柴瘠不堪,骇甚。穷诘颠末,管钥长知不可讳,遂以实告,但隐其赌胆之由,止言:“两怪作祟,诱勒郎君,使宿处楼中,禁不得 下。”常曰:“妖物为害,固难为君等尤。然竟听其沉溺妖窟,亦非计也。”是夕,饬章留卧己榻侧,虽两怪不能至,而异变纷纷,从此多故。始惟人至后楼,方遭 鬼蜮;至此,则腾空瓦石,饭甑泥沙,货捆衣箱,冒烟炽火,随扑随兴。窘扰万端,无可救止。
  常计穷无奈,只得送章后楼,揖而祝曰:“常家自先祖以来,世代忠厚,并非积不善之家,必降百殃以示罚。若仙姑与儿有缘,自必两情爱悦,方效 于飞,伦常大义,仙凡应有同情。岂有既托丝萝,而甘视所天之不寿者乎?儿妇之私,本非堂上人所当问。然数月以来,儿病软弱症,顿已极,虽数夕暂居膝下, 究竟无补于病。仙姑云游蓬岛,必有灵山妙药,可以立起沉疴。今挈儿来,窃顿首叩托,愿仙姑鉴常爱怜少子之情,饵以金丹,俾弱于亡而复存,诚肉骨之感也。生 死关头,幸勿轻为儿戏。常言尽此,惟仙姑念之。”祝毕,则委章以去。
  纤纤姊妹,深感常付托之意,虽数日离,觌面不无缱绻,而已多存祗肃。惟章以少年情种,作花里秦宫,本不能冥心学佛,连日格于严命,强割情 丝。幽思渴想,方当一日三秋,乃复喜从天降,鸳谱重新。谓欲作柳下惠坐怀不乱,则未免有情,谁能遣此?两姊妹乃动色相戒,曰:“君不畏死乎?严君之嘱,名 言不可违也。妾等虽异类,其于天性则一。所由委身,愿奉巾栉者,诚嘉偶之为妃,非怨偶之为仇也。从此房中琴瑟,常视作禁体文章。毋使悠悠之口,谓中馈有不 贤妇,以爱君者祸君,则妾等之愿也。若君必欲自堕地狱,将送君归堂上,妾等亦敛迹空山。此后脱欲相见,只可索诸无何有之乡矣。”章不敢拂,则唯唯听命。
  两美人勤治汤药,晨夕无懈。视所服药,亦参苓常剂,而花露果馅,茶筅粥瓯,事事工调,深可病人胸臆。不旬日而肤肉丰腴,大有起色,常甚欣慰。讵章终不能守少年之戒,更一二月,而骨立嶙峋,仍前消瘦。
  常念二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