究竟矣。
  蔡除名鬼篆后,所言阴曹事不一,难以尽志,此特其详尽言之者。然虽述其情形,并不露其姓氏也。
  箨园氏曰:余未冠时,每岁西成,必一至黄村,经理秋稼,住蔡丈家者,将十年。每日夕,纳凉豆棚下,多索丈言阴曹事。丈初不欲言,余曰:“阴曹 之有罚,所以示儆也。秘不泄于人,儆于何有哉?”丈曰:“发人祖、父之隐事,子孙累世之玷也。安得不慎?”余曰:“人犹有子孙,及有子孙而知廉耻者,是其 祖父之恶,犹未贯盈者也。十恶之家,并无子孙可辱矣。且君第言其事,而讳其名焉,可也。”自是,丈,阴曹事,多有言之者。丈言:阴曹者,所以补阳世之缺 陷。阳世之宜赏而犹未赏者,阴曹赏之;阳世之宜罚而犹未罚者,阴曹罚之。阴世之赏,赏德亦兼赏才;阴世之罚,罚奢亦兼罚啬。富商之遭报于怨家也,非惟阴曹 有此巧合;人世狭路相逢,往往有若或使之者,何尝非阴曹之簸弄,故示之以必报也。然原其得罪之由,受者刻骨,施者不觉也。圣人言仁,必先言智。能自知其所 行于人者之足以取怨于人,则庶几矣。

鬼伴
  道光丙戌夏六月,吴生复轩,应试郡中,案未发,轻装先返。由郡及泾城,其程百里。行及桑坑,去城尚十里,天已将暮。逆旅主人呼于门中,谓: “天气阴晦,月色不佳,客可息足矣。即患昼行炎热,何如早宿早发?”生不应而行。盖生有同堂兄设肆城南,廛舍清敞,宾至如归,故不愿投逆旅宿也。
  去桑坑里许,转过平冈,晚烟掩蔼中,见有短衫客,倒盖挂于肩,包裹负于背,踽踽前途,相去不过半里。生念前去经幕山,从葬处荒冢累累,不无 b怯,思与结伴以助胆。乃迈步追及之。问知客系黄姓,邑南之黄村人,以公干回自郡城。黄还问生,生亦具以姓名里居告。黄曰:“先生想应试者,案犹未出,何 便归耶?”生谦词以应之。
  因相与谈试场事,颇似阅历人,不作门外汉语。生曰:“似子吐纳,尚不腐俗,何便作衙隶营生?”黄曰:“生本书香家,胸中亦略沾墨汁。伯叔兄 弟辈,多列庠序,叔某,现以舌耕,糊口贵府。”生曰:“某即君之大阮乎?是其设帐处,与仆只一巷相隔耳。朝夕过从,甚亲昵也。与子固属世交,客路相逢,信 非偶然。”因互讯生平,及城中居止。
  且行且语。一更许,前抵北城。时因考试,城门不扃,相将径入。至城隍庙前,黄谓生:“此去某铺不远,余此间小有耽搁,不得复与君周旋。明早,当诣城南相候耳。”遂别生去。
  生越宿抵家,即访黄叔,言:“昨晚独行甚怯,幸遇令侄。作伴过幕山,深慰凄凉景况。令侄语言蕴籍,饶有书生气象,屈业隶役,深为可惜。”叔 曰:“某家子侄辈,无作牛马走者。君所遇者何名,其年几齿?”生曰:“令侄之名某,年近三十矣。”叔曰:“使某侄尚存,年固若是也。”生讶曰:“是语令人 大惑!岂向之见者,非人耶?”叔曰:“某侄生时,颇不顽钝,亦曾读书应试。年甫弱冠,便已物化,君诚见鬼矣!”
  生恍然曰:“是矣,彼为鬼役,所由夜投城隍庙。仆自不关心耳。进庙时,未见庙门启闭,事固可疑也。惟仆本因畏鬼而求伴,不料为伴者之即鬼。今而后,将何处求人哉!”
  箨园氏曰:余以是岁补博士弟子员,亦未俟案发而归。计先复轩行不过十里程,盖已在鬼前矣。求人得鬼,天下往往有此,特当其时不之觉耳。

潘封
  潘封者,芜湖人,家住都陡门。貌魁梧,美髭髯;勇有大力,拳法精妙,枪棒娴熟。家贫,不足以自给,遂陷为盗。然掳掠江湖,未尝杀人,以故数劫巨案,而术终不败。年垂五十,储积丰赡,子女盈膝,遂罢少年业。
  捕役辈知其能,每遇难获重案,往往就之请教;或有急难者,辄慷慨周给。一日,过春谷城,遇捕管某,要入酒家小饮。时已残腊向尽,管忧窘乏。封 匆匆逆旅,囊无多金,苦不能济。适饮罢出肆,见有裘马少年,鸣鞭过其前。封曰:“君事济矣!我姑待君于此,君其追之。步年出南门,必下马而溺。君但笼其 马,请少年返辙,谓家主人尚有要语相商,彼必解金以赠。得金即返,不须过逼也。”从之,果得金一囊。
  归,问封曰:“均此行道者,何由知少年之金可索也?”封曰:“君为捕役,茫不知盗乎?彼过城而骋,加鞭以求其速,而目多左右顾,避捕也;出城而下溺,欲察后来动息耳;乃日已向晚,马行才至此,所劫必来自远道,故得金可释也。”封知盗之明,类多如此者。
  身虽武士,语言温婉,人无老幼,皆得论交。或问少年行劫事,每畅谈不讳。言其生平所心折者,得两人焉,一胡僧,一闺秀,俱有绝技。
  胡僧遇于潞安。时封行潞安,见有少年一车两马,一仆从役,囊有巨金。封属意焉,跨一款段,日傍车轮,或前或后;夜则同店止宿,一房仅隔。饭 后,少年来窥封于舍。封援入攀谈,始知少年固书生也。囊中所携,皆他人物。意甚怜之,遂不复萌劫取念。明日,少年披星早发。封既无事疾驱,遂晚;觉,三十 里矣。又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