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,诟骂万端。某出所盗金陈几上。妇审视良久,忽大笑曰:“枉尺直寻,宜若可为。自今以后,蚤夜听子而行,吾不汝瑕疵矣!”
  后某盗金事发,系狱而毙。妇竟席卷遁,不知所之。
  铎曰:“间乞食,夫也不良。而中庭讪泣,家有贤妻矣!此妇先号后笑,包藏祸心,迨至覆椟而挥其珠,夫罹毒害,于妇何不科焉?是故王孺仲之不改行昌操者,内助之力为多。”
  村姬毒舌
  内姑丈陈公永斋,已丑大魁天下,给假南归。行至甜水铺,旁有小村落,绿树阴浓,野棠花妥,顾而乐之。遂步远佬校忘路远近。
  村尽处,见竹篱半架,左有双黑扉,一女郎倚扉斜立,捉风中絮搓掌上,嗤嗤憨笑。陈睨之,魂飞色夺,因兜搭与语。女郎不怒亦不答,但呼阿母来。亡何,一驼背媪出,问女何为。女曰:“不知何处来一莽汉,烦絮煞人。”陈意窘,诡以乞浆告。媪曰:“斗碗难容客坐。小慧,取一盏凉水来!”女嗷声而进。陈曰:“令爱年几何矣?”媪曰:“但记其生年属虎,不知今当几何岁也!”问:“婿家为谁?”媪曰:“老身残废,止此一女,留伴膝下,不欲遣事他人。”陈曰:“女生有家,膝下非长计也。”适女取凉水至,闻余语,大声谓媪曰:“是客不怀好意,毋多谈!”媪笑曰:“可听则听,是诚在我,婢子何必琐琐。”陈乃夸状元以歆动之。媪俯思良久,曰:“状元是何物?”陈曰:“读书成进士,名魁金榜,入词垣,掌制诰,以文章华国,为天下第一人,是名状元。”媪曰:“不知第一人,几年一出?”曰:“三年。”女从旁微晒曰:“吾谓状元,是千古第一人,原来只三年一个!此等脚色,也向人喋喋不休,大是怪事!”媪叱曰:“小妖婢嚣薄嘴,动辄翘人短处。”女曰:“干侬甚事,痴儿自取病耳!”一笑竟去。
  陈惘然久之,继而谓媪曰:“如不弃嫌,敬留薄聘。”脱囊中双南金予之。媪手摩再四,曰:“嗅之不馨,握之辄冰,是何物哉?”陈曰:“此名黄金。汝辈得之,寒可作衣,饥可作食,真世宝也!”媪曰:“吾家有桑百株,有田半顷,颇不忧冻馁,是物恐此间无用处,还留状元郎作用度。”掷之地曰:“可惜风魔儿,全无一点大雅相,徒以财势恐吓人耳!”言毕,阖扉而进,陈痴立半晌,嗟叹而返。
  铎曰:“黄口金多,乌纱势横。古今多少男子,缘此摧磨傲骨,不谓闺阁中有此诙谐人也!石榴裙底,当叩首三千下矣!”
  蘸妇冰心
  平江张绣珠,贫家女,与高秀才妹淑荪最善。淑荪许字周氏,未嫁而寡,兄令守志于家。绣珠婿某,与人角力死,父逼令改适,归宁后,仍诣之。淑荪兄性方鲠,叱曰:“再醮妇,勿入我室!且闺中有贤女,毋以淫风导人不义!”绣珠泣曰:“妾生长蓬门,亦知闺范。只因迈父无依,全孝不能保节。妾之不贞,命也!”高曰:“甑己破矣,尚夸完整,所谓强颜耳,曷足贵乎?”绣珠语塞而去,自此气愤成残,不匝月竟死。
  淑荪居兄家,忧闷寡欢,亦日就羸瘠,病殆时,见绣珠立床下。淑荪曰:“妹来导我去耶?”绣珠曰:“非也!前因兄庭见责,愤气而亡。今姊生魂已游墟莽,妹欲借附尊躯,代守三十年苦节。俾知妹前此之不贞,迫于父命,非愿作河间妇也。”淑荪曰:“若此,则我一生未了事,赖尔支持,虽死何憾焉?”言毕,含笑而逝。兄及家人环守痛哭。尸忽跃起曰:“为我理,备素车,往周家守志去。”兄疑游魂未定,伪诺之,而女躁急殊甚,不得已,达于周氏,舁之去。
  女自入周家,泪雨首蓬,铅华不御。偶提瓮出汲,邻人子羡其美,归即持刀划面,立毁其容。朝夕洁v,捧盘F,奉事舅姑。由是以节孝名播闻乡党。翁怜之,择族中儿贤者为之嗣。女督令读书,日勤纺绩,供灯火费。心劳力瘁,历三十年无笑容。
  后儿游于庠,以母节请旌。女急止之曰:“为臣尽忠;为子尽孝,为妇尽节,皆分内事,何必尔?”郡守闻之,嘉其志,具匾额鼓乐送之。
  是日,两家亲族,盈门道贺。女独招兄入内室问之,曰:“妹一生行事,视张家女何如?”兄曰:“此不洁妇,言之污人齿颊,岂妹所与较短长者?”女曰:“嘻!兄真无观人之识,所谓成败论英雄者也!”兄曰:“是何言哉?”女曰:“张家女迫于父命,故不能安其室。倘处妹之境,当亦以清白终矣!”兄笑曰:“妹阿私所好,故有是言。兄不能强为附会。”女曰:“信如尊论,将妹为贞女,而绣珠为不节妇乎?”曰:“然。”女慨然曰:“迂懦目短,未可料人。实相告,姝即绣珠也!前言不谅,冤愤而终,故借女儿身,以明初志,使知不得已之破甑,未尝不同完整。自今以后,勿谓强颜作解嘲可耳!”兄愕然不语。女曰:“曩与令妹,情同骨肉。今幸代保坚贞,不辱地下。事毕矣,请从此逝。愿终秘之,全君闺阁之令名也!”官讫,敛容闭目,端坐而逝。兄伏地而拜曰:“吾过矣!吾过矣!吾不敢持此相天下士矣!”遂叹息而出,述诸两党亲族,咸称怪事。后冯太史辑《节孝传》,仍着其名曰淑荪,从绣珠之志也。
  铎曰:“已舍所天,而为人守不着痛痒之节,倘所谓李代桃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