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矣,岂能尽执其人而刀锯鼎烹之?故往往有逃于法者。苟非有冥报,使计穷力竭,贿赂无所施,干请无所用,人亦何惮而不为乱臣贼子?故冥报者,所以济国法之穷也。吾友魏冰叔作《地狱论》,其说实有稗于世道人心,当书此文质之。
    [张山来曰:余曾作《轮回说》,谓人为异类,世苟不知,便不足以为戒,故必毛上成字方可耳。]
  活死人传 陈鼎定九留溪外传
    活死人,姓江,四川人,名本实。家素封。明亡,散家财,弃妻子,入终南学仙。十年得其道,遂遨游四海。既而止妙高峰,从阎老人结庐炼金丹。又十年,丹成。
    座下弟子百余人,推荆溪陈留王为首,能驾云往来,能水面上立,能峭壁间行。尝缚虎为骑,出入市中。活死人怒,呼而责之曰:“所贵乎道者,清净无为也。无为而至于无声,方臻众妙之门。故曰『有声之声,延及百里;无声之声,延及四海。』今汝所行,皆有为也。有为则骇世惑俗,岂清净道哉?”于是陈留王乃尽弃其术,掩关息坐。三年,然后请见。活死人大悦,曰:“子可以授吾大道矣!”
    既授,乃集群弟子告曰:“吾闻『成功者退』。今吾道既已得人,吾将隐矣。”乃命掘一土穴山半,仅可容身。活死人入居之,命以土掩,毋使有隙,但朝夕来呼吾可耳。既埋,群弟子如命,朝夕往呼之。活死人在土中,必大声应。三年,呼之不应矣。群弟子乃树以碣,曰“活死人之墓”。
    外史氏曰:神仙多为骇世惑俗之事,活死人既怪其弟子骇世惑俗,何为活埋土穴,而使呼之应之三年之久耶?岂夫子所谓索隐行怪者,即世之所谓神仙耶?
    [张山来曰:活埋土穴中,令人呼之而应,此当是其弟子辈故为此言以骇世耳,未必果有其事也。]
  义牛传 陈鼎定九留溪外传
    义牛者,宜兴桐棺山农人吴孝先家水牯牛也。力而有德,日耕山田二十亩,虽饥甚,不食田中苗。吴宝之,令其十三岁子希年牧之。希年跨牛背,随牛所之。牛方食草涧边,忽一虎从牛后林中出,意欲攫希年。牛知之,即旋身转向虎,徐行啮草。希年惧,伏牛背不敢动。虎见牛来,且踞以俟,意相近即攫牛背儿也。牛将迫虎,即遽奔以前,猛力触虎。虎方垂涎牛背儿,不及避,蹼而仰偃隘涧中,不能辗。水壅浸虎首,虎毙。希年驱牛返,白父,集众舁虎归,烹之。
    他日孝先与邻人王佛生争水。佛生富而暴,素为乡里所怨,皆不直之,而袒孝先。佛生益怒,率其子殴死孝先。希年讼于官。佛生重赂邑令,反杖希年。希年毙杖下,无他昆季可白冤者。孝先妻周氏,日号哭于牛之前,且告牛曰:“曩幸借汝,吾儿得免果虎腹。今且父子俱死于仇人矣!皇天后土,谁为我雪恨耶?”牛闻之,大怒,抖搜长鸣,飞奔至佛生家。佛生父子三人,方延客欢饮,牛直登其堂,竟h佛生,佛生毙;复h二子,二子毙。客有持杆与牛斗者,皆伤。邻里趋白令,令闻之,怖死。
    外史氏曰:世之人子不肖,父仇不能报者比比矣。乃是牛竟能为吴氏报两世杀身仇。噫,牛亦勇矣哉!宜乎令闻之怖死也。
    [张山来曰:牛之为物,虽巍然一躯,然观其状,大抵顽而不灵。今此牛独能为主报两世之仇,复怖死一贪墨吏,殆所谓“犁牛之子U且角”者也。]
  
  
  
  虞初新志卷十二
  邵士梅传 上海陆鸣珂次山古今文绘
    邵士梅,号峄晖,山东济宁州人也。其前身为高小槐,本高家庄人,向充里正,急公守法,不苛索民间一钱。病革时,见二青衣人,如公差状,令谨闭其目,挟与俱行。行甚捷,唯闻耳边风涛声。少顷,至一室,青衣已去,目顿开,第见二妪侍房帷间,则已托生在邵门矣。口不能言,心辄自念,觉目中所见,栋宇器物,骤然改观。即手足发肤,何似非故我也?至二三岁能言时,辄云“欲上高家庄高家庄”云。父母怪而叱之曰:“儿妄矣!高家庄安在?”及出就外傅,间以语傅。傅曰:“此子前身事,宜秘之。”遂不复言。
    己亥成进士,改授登州郡博。适奉台檄,署篆栖霞,道经高家庄,市井室庐,宛然如昨。因集土人而问之曰:“此地曾有高小槐乎?”曰:“有之,去世已历年所矣。”及询其殁时月日,与士梅生辰无异。遂告之故。觅其子,一物故,一他出,唯一女适人,相距里许。呼与语,语及少时膝下事,甚了了。并访里中诸故老,其一尚存,皤皤黄发,年九十余矣。相见道故旧,欢若平生。士梅因恍然有得,半生疑案,从此冰消。乃赋诗云:“两世顿开生死路,一身会作古今人。”遂捐资置产,厚恤其家。
    后俸满量移,作令吴江。吴中人士,盛传其事。余初未之信也。适登州明经李曰白为余同年曰桂胞弟,便道过访。余偶言及,曰白曰:“得非我登州邵峄晖先生乎?其事甚真,余所稔闻。”因述邵在登时,尝以语同官李,以语曰白者,缕悉如此。余稍铨次其语,为立小传。夫高小槐一里正耳,片善之积,尚能死无宿孽,生得成名,况其他哉?云间野史陆鸣珂撰。时康熙七年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