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君父尊亲,不能得之臣子者,不得其心也。然丈夫之心,所分者博,所向亦弗专。得不得,姑弗深论。女子之心,惟男子是寄,其心弗欲,虽金、张之显,卫、霍之贵,陶、猗之富,扬、马之才,莫能回也。名分虚耳,形骸迹耳。苟得其心,斯其夫也;不得其心,虽夫不夫。则得其心者,宜何如感;不得其心,怨怒亦宜。今女为男死,不能收滴泪之报,引致讼庭,犹急自煎洗,略无悔咎,薄之情,于斯为甚。宜听女言以男抵罪。至于夫之讼妇,情亦非过。其夫在侧,屡盼他人,其心逝矣。心之既逝,虽不妻可也。管仲感鲍叔之知,侔于生我,汉高论丁公之罪,以诫不忠。事虽不伦,其义一也。请取以断斯狱焉。”
  达官否之,生固争,达官不怿,谓人曰:“彼职为宾师。奈何强与吾官事?”于是礼渐疏,生亦不安。遂去达官而潜访仍吉。毁衣垢颜,用自韬晦。久之不得耗,游复困,乡思郁然,登高山以望越中,茫乎莫知其向也。忽见树中人来谓曰:“可返矣!”生惊喜未对,遽为所推堕。陡若梦觉,则身固卧枯树下,曾雉经矣,带绝而堕也。始悟身已久死,所遇皆鬼耳。然酒吻觉甚渴,乃走近市中乞浆。有识之者曰:“此昨日狂饮生也。”则又悟死而复活,才经一宿耳。生既以求死不得,益困不可支。走谒故所尝识者,间得一餐,人愈益贫之。每为人道死时事,多笑而不信。
  既乃为商贾负担者,去晋之京师,计力而食。足茧不能进,止于邺中,欲赴漳流以自葬。至河干,忽焉一舟过,倚舵而盼者,类仍吉之妪。尾而察之,果妪也。遂呼妪,妪不识,曰:“若谁欤?”生自陈姓名。旋于窗间见仍吉,生又呼,仍吉熟视曰:“非也,不类。”生窘,厉声曰:“不记夹室共述云娘事,为卿拭泪耶?”仍吉乃惊曰:“信也。”乃止舟于岸,呼曰:“登!”生登与仍吉相持哭,甚凄痛。云娘者,仍吉女兄也,弃于所欢,抱恨死。生在夹室时,仍吉尝述之,且谓曰:“子幸无类此!遂流涕不能止,生以衫袖s其泪。因约曰:“不幸有破镜事!他日相遇如不识,请举此事为息壤之言。”故生貌虽变,仍吉信而纳之也。
  于是仍吉语生曰:“子向者为鬼,余亦邻处于鬼,鬼皆阴荡不可近。自子之见夺也,余亦旋徙去。今浮家至此,获遇子,永托于子矣!幸有薄积,可以归。”遂与生俱载归越中。仍吉盖狐云。
  石 孝 廉
  石孝廉某尝昼卧,觉鼻中奇痒,以小指捺之,因而大嚏。有物冲孔出,堕地作声。视之,一小人长寸行,游行地上。骇极欲呼,而胸间如压不能起。有顷,门外演盘铃傀儡,群呶在耳,小人皇遽出门去。石亦遽起,恍如梦觉。自是得奇疾,闻香物则掩鼻;遇矢溺腥膻之秽,嗅之以为香,心好之。履鲍鱼之肆,如入芝兰之室,流连不能去。
  后举进士,官秦中。有道士来谒,自言能疗奇疾,异而见之。献一丸如李大,金光烂然,取大碗贮之,出囊中药一刀圭,糁其上。使熬之,须臾溶为液,五色陆离,然不堪其臭,左右皆欲呕哕。以进石,石乃觉芬罄逾常,立饮之,味殊甘酽。少顷,胸中热如蒸,移进如刀箭环簇心腑。急命缚道士,则已杳矣。
  昏痛这际,见道士在前,亟呼左右追执,乃悄无应者。道士笑曰:“此阴府也,何处觅左右耶?”石大号,道士曰:“无苦,此中不少佳境,盍往观之?”曳以同行。乃至狴犴间,见缧p纵横,刀斧林簇,刑戮惨异,心甚恐怖。念世传地狱变相,竟有之也。末至一处,人皆残体,有无口鼻耳目者,或仅有口耳,余体不具者,或有五官倒置者,虎豹狗马羊豕诸物,杂处不相避。
  石问其故,道士笑不答,亟携之返曰:“公欲生乎?”石因哀祈,谓:“妻妾子女犹在室相候,胡遽不欲生?”道士笑曰:“亦良易。”即袖中出一小人,长三四寸,曰:“此即公之故物也。公曩纵之,不知几何寻丈矣。赖吾收而制之,仅止于此,尚可纳也。”即以小人首向石鼻塞之,石大苦而嘶,倏然已活。冷汗浃背,出青紫痰液数斗,病遂失。
  耳食录二编卷八
  周 英 如
  昭武之东某市镇,尝张杂局。士女冶游,竟日连衽举袂,红雾幕衣。有少年姜某,仰见西楼一女子,凭窗凝望,与楼前矮屋蔷薇化绰约争丽,绚成妙彩,遂仰睇不移。女亦秋眸专注,目成焉而神痴也。比日斜人散,两人犹相对而望。有见者嗤之,始各避去。
  次日姜复往,女已先在。楼高而屋隔,语不可闻。姜以手中素,裹约指金环掷诸楼上,女报以腕钏一枚,遂掩窗而入。女盖周姓名英如,依母以居。父某为茶商,远出矣。姜故悉其根D,伺黄昏无人,伏其家寝门之右。既而鸟栖人定,潜窥英如之闺,闺已扃见英如独坐灯下,絮絮与灯语。姜以腕钏触窗棂,以声致英如。英如讶然,问曰:“谁?”姜曰:“我也,腕钟在此。”英如复大惊,趋至窗下悄语曰:“速去!迟且败。”姜求启户再三,英如终不可。姜曰:“君岂画图耶?何颜如玉而心如石也?”英如祈之曰:“幸相爱,何忍陷我?乞从后户出,更思远策,今不能纳也。不听,我乃呼!”姜惧,乃遁还家,郁抑殊苦。
  俄闻叩I声,启门,则小髻弓鞋满身香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