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,意岂为诗哉?君会心人,何不解此?”龙喜曰:“奈何?”婢曰:“但尾我行,保有良会。”随入复室中。
  乃见大姑者,坐镜奁之旁。貌颇妖冶,脉脉有思。婢乃伏龙于案下,前语曰:“彼人诗殊不能就,可若何?”大姑始觉,徐答曰:“姑纵之。”婢曰:“中门管钥,县君自掌之。天且曙矣,可若何?”曰:“姑留之。”婢曰:“婢子不敢宿客,已携至,须阿姑处分。”径趋出,反阖其扉。龙出而迫之,大姑惊曰:“贱婢乃陷我!”龙遽抚之,竟合焉。潜蓄之室中,每夕专对,婢欲图一私觌,不可得。
  经数日,小姑出于庭,龙隙窗窥之,光彩妙丽,乃无伦比,丐大姑欲得一当,大姑咋舌摇手曰:“咄咄,此贞而烈者,何可犯也,且彼以前日之故,有憾于我,旦夕伺吾短,今授之以隙,必为所持,此间无侧足地矣!”龙意沮,然不能绝念,时时称羡其美,大姑不怿曰:“男子薄心肠,得陇复望蜀也。君既慕之,请自从之。”乃使婢引出。龙傍徨求解于婢,婢哂曰:“推贤让能,风徽远矣。君以古道遇今人,宜其龃龉。猜嫌既启,虽吾亦不复能谋。”龙曰:彼诚逐客。君亦不容耶?”婢曰:“吾虽鄙陋,不能为人容逐客。”再三迫之去。龙把其袖,贪赖不肯行,由是复与婢接。婢匿之积麦之铩
  数日,大姑悔,思龙欲复见。问婢,婢对曰:“彼既去,谁能往召?且彼实怨怒阿姑,即召不复来。”明日大姑又言之,婢对如前。大姑乃怨婢,常假他故挫辱婢。婢以是亦怨大姑,乃诣小姑,语前事。阳为大姑谢小姑,实欲挑小姑怒,以倾大姑也。小姑性故和柔,殊不以介意。婢叹曰:“姑德惠若此,使人不忍复欺!”乃窃发大姑之覆,而自隐其私,且曰:“大姑禁我不得言,吾惧获罪,乃不敢不言。”小姑大惊曰:“姊素谈节义,不意反自越礼,为门户羞辱。脱县君知之,当奈何?”婢请白县君,小姑勿许曰:“吾冰清玉洁,岂乐与闻此事者?”婢请之至再,小姑察其奸,怒曰:“大姑,汝主也,何得无情?略不相护耶?且汝实左右大姑,即何事弗与?诱盗而保奸,皆汝之由。果白县君,当先治汝矣!”婢始惧,转求秘之。小姑曰:“欲吾庇汝,须亟绝私人之路,不然,不汝隐也。”
  婢恐,以语龙,求策之。龙亦恐,求去。婢不得已,导出门,从墙角绕行数十武,倏至寓室。婢仓皇弛去。次日寻之,不复识路。
  徐元直
  康熙十三年,平凉总兵王辅臣叛逆,大将军图海征之。有兵丁于英,途遇风雷,与大军相失。晚窜山谷间,策骑盘旋,四向无路,约夜半,度不得出,遂下马倚树,息以待旦。俄见红灯冉冉来,既近视之,乃一叟,须眉如画,衣冠古野,不类今世。谓于曰:“若迷道乎?”于曰:“然,唯丈人指南之。”叟曰:“此山荒僻,虎狼纵横,去大路尚五六十里。速来,吾导汝。”遂前行。于乘马从之。经乱峰丛箐之间,叟运履如飞,马几不能及,久之平旷,叟乃息足。以灯赠于曰:“坦途不远矣。”于视其灯,非纱非纸亦非膏烛,而表里荧彻如琉璃,而红而圆。心异之,请共姓名,叟曰:“吾三国时徐庶也。”于惊骇,方欲拜谢,叟已失。于独行数里,果遵大道,东方白矣,灯亦熄。审视则红杏耳。大如碗。趋至大军,备述其异,咸以严冬气候,不宜有杏而且大,信其果遇元直也。
  沈璧
  沈璧者,秦人也。少迫于贫,辞母薄游。至文登,登台望诲,见波浪薄天,慨然舒啸。旋有少年至,紫衣绛帻,仪状光瑰,揖璧而笑曰:“君清兴不浅,能同游乎?”璧欣然诺之。
  俄见凫雁一点,破浪而来,乃大舟也。离岸数尺,忽止不进。少年遽挽璧下台,履水登舟,身不沉,袜亦不濡。舟中乃无人,亦更无一物。心颇异之,叩其姓名及所自,少年曰:“余,玉桑君之子也。”璧方欲再问,忽觉水声澎湃,耳不可胜。自窗间视之,则银涛 万丈,璧泻从天,不觉惊骇失色。问是何处,少年笑曰:“适去台下已万里矣!”璧眷念乡井,悲形于颜。顷之,涛声已寂,碧玉湛然。微风一拂,鳞鳞如玻璃万顷,恍惚有无数丽人暄清涟中。方疑诧间,冰上丝管作矣。举首凝睇,则彩舟一具,相去数尺,有数女倚棹瞰波,顷所见,盖其影也。少年携璧过彩舟,珍奇射目,不可具名。
  须臾席启,玉貌旁罗,奏具行觞,肴品络绎,亦非复人间芬。侍者进璧果一枚,大如瓜,紫色;啖之,味绝甘,度必世所传蟠桃之属。窃怀其余,欲归以奉母。酒酣,璧避席称谢。因便求归。少年叹曰:“孝子哉!虽然,此乃君所以仙也。今姑不强留,终当至此。”顾诸女曰:“何以送客?”诸女各摘鬓上花及钗钏之物为赆,曰:“持此鬻人间,吃著不尽矣!”一女俯而笑,解裳下绣舄一钩,投海中,少年目之曰:“妮子独狡狯,不虑堕落耶?”女面发赤,退去。璧视舄,已化小舟。少年曰:“君登矣!”
  遂辞众而登,则前舟已杳,惊涛漫,惘然自失。小舟中异香喷溢,神骨俱醉。少焉醒豁,已泊野岸,河水仅阔如衣带。舍舟登陆,甫数武,小舟已凌风去矣。信步独行,追想所遇,恍惚若梦寐,而怀中余果,俨然在矣。薄暮抵驿馆,语皆秦声,距家中才一舍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