峰下,勿忘也!”遂去。异哉道士,仙乎仙乎!此余方外之交也。
  ‘南游于楚,晓行湘水。遇童子涉草而来,手握马蹄香一束。聊从乞之。答云:“是我姑姑命采以簪鬓者也。不欲更与人。”径去不顾,余亦置之。旋过一山居,嘉树当门, 小憩其下。忽见前童子启门,熟视曰: ‘是乞花人也。”因招余进。具茗饮。有女子窥帘间,若甚姣好,鬓旁马蹄香犹依稀赴息也。余辞出门,女使童子追余反。诂其故,曰: ‘姑姑年少气高,不旨适人,栖遁于此。人稀地僻,虎狼如麻。视君有奇骨,将邀福于君,惟邻是卜,缓急有赖。惟君之赐!”余许诺。馆余于舍旁之次,供具甚备。童子馈资脯,越一日至。一夕,暴客大集。余横槊而山,遇女于门,短衣提剑,剑脊血光殷然,己斩其魁而连其馀矣,翩然竟入。乃知女习剑术也。余故善槊,思一角以究其能,使请于女。女不可,屡请乃许,余舞槊,女飞剑削槊,槊靳如朽。余大惊而退。童子乃言女父本豪客,女传父术。固无敌也。女多技能,工笔札,尤娴于琴。一日,忽抱琴诣余,纨衣茜捃,O无俦,而风范矜肃,据床弹《思归之引》,音响凄激,往而不反。曲终,语余曰: ‘吾逝矣,’推琴而绝。余出其资,厚葬之,馀以付童子,封树而去。此闺阁之交,盖神交也。
  ‘又尝宿太仓古庙。泥塑诸神像面日不完,颠倒颓墙断瓦之中。独廊下一皂隶像,执杖岿然。余戏曰:“穷途倦客,藉尔为东道主人,携有壶酒,当以酹尔。”因举壶灌之,问曰: ‘佳乎?”隶忽应曰:“佳!”余不觉惊跃却立,叱之曰:“鬼子敢尔,立斩尔首!”隶置杖叩头乞命曰: ‘素嗜麴蘖。且遇知己。不觉失言。幸宽假之,使得侍杯杓,亦不岑寂。”余佞其言,笑许之,对坐而饮。苦无饮器,各引颈就壶吸之,须臾酒涸。隶曰:“君与我钱,我能行沽。”解杖头付之,果沽酒至。又饮。隶先醉,哆口刺刺,谈幽冥荒怪之事。已而距跃曲踊,揶揄不已。余曳其以虐之,塌然卧地。余亦旋醉,遂卧其旁。比晓酒醒,隶执杖如故。余是日郊游至暮,复止庙中。隶欣然迎门,问:“有酒乎?”余答以钱尽,隶攒眉良久, 曰: ‘当谋之。”遂出。既而抱一瓮、置两爵以归。酌之,佳d也。穷所自来,悄语曰:“盗诸酒肆耳。”余赏其解事,纵饮大醉。由是日以为常。一夜,求出盗酒,久而不反。余闷且倦,枕肱而卧。隶见于梦曰:“余盗发被执,投诸浊流矣。感恋高情,姑来相诀。”言讫而觉,凄然伤之,盖酒徒于是亡矣!
  “又尝探奇粤西,晚宿驿亭。长夜荒阒,星河到枕,徘徊而兴。遥闻吟咏声,清越宛委。细听之,其词曰:
  ‘月黑万山迷,西风吹我出。
  平生短剑青,秋气侵人骨。”
  余诧曰: ‘鬼也!”又闻鬼吟曰:
  ‘栖鹘叫层崖,乱星堕林莽。无入夜转深,岩洞孤泉响。”
  声渐逼近;徐步逆之,一鬼颀而膻,贸贸然来。余心颇慑,鬼笑曰:“余虽陈人,然不为俗大轻出,非魑魅之比。子何畏焉?生时雅好孤游,致死山谷,魂魄恋此不能去。向有萧生过此,与余交最笃。萧生去,寂寞至今,始得吾子,愿少留也!,余颔之,与坐亭础上,谈论甚畅,濒曙乃隐。余游山至暮,期于亭下,鬼又至,曰:“壮哉游也!虽然,蹊径不习,末穷幽险。今夜月辉竟天,某请为导,必有以娱子。”余欣然从之。鬼授双履,著之足轻,登陟f岩,易若平地。每经峰峦洞壑,指示其名胜缕缕。至一古洞,中有老猿见客作礼。洞外小猿数十,争献山果,饱啖而反。如是十馀夕,乾糇告匮。始辞别。鬼恸哭送余。逾年复往,三宿亭下,鬼不至,其交遂绝。
  “道士隐其姓,名希客。女子姓阮,名西娘。驿亭之鬼,姓练名嵌。”
  逆旅少年
  陈孝靡奇圣自京师之金陵制府,道遇骑使,一一亦往制府勾当公事者,――因同行。
  一日,解装逆旅,则北寝已有宿客,遂止东偏。顷见少年自外入,深笠宽衣,面掩于笠,不甚可辨,即北寝客也。趣召主人,使治具待客,必丰必洁。主人诺,去。少年入北寝,曲肱支颐,凝灯宴坐。陈亦遂就榻。而骑使素好选事,秣马储刍已,潜往窥之,伏于梁间。
  旅柝再鸣,H见一物飞入,状类m鹗,乃觉室中UO,势若斗兵,灯影散乱,莫可端倪。顷之,有一人踣地,乃胖僧也。少年挥剑拟之曰:“若不自量,欲犯乃公耶?”僧固称‘不敢’,卑辞乞命。少年曰:“若虽不竞,然亦吾属也,羽翼可任,安肯相遇?”遂释之起。
  复仰视粱间,谓骑使曰:“君为壁上观,亦殊勇敢。宜下相见。”骑使方怖,闻言骇甚,趋下拜伏。少年并携就坐,呼主人将酒看来,相与飞觞大嚼。少年与僧语,骑使略不解,危坐倾听而已。
  酒酣,少年谓僧曰:“吾有尺书寄于某所,能为我鳞鸿乎?”僧曰:“能。”少年又曰:“三日后,会我某山,能不愆期乎?”僧曰:“谨如命。”少年即袖中出书付僧。僧便乞辞,复如m鹗飞去。
  骑使亦谢出,往卧东偏。天明迹之,北寝空矣。叩主人,亦弗知也。以状语陈,相与嗟异。计僧所寄书及所期之地,殆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