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之大者,乃反以为不孝可欤!天顺反正八年之间,非文达挺身负荷,则曹、石之徒,依然败坏溃裂,不可收拾矣,何莫而非文达行孝去处,而必以区区庐墓哭泣乃为孝耶?吾不知之矣。
  李东阳
  此段亦是一大议论,但当时洛阳为首相,其识见亦只是梦阳等。虽文正为次辅,亦不敢与之商量万全之策,况韩文九卿诸公哉!故谓当时诸老尽出一时搏击之习,无一人能为朝廷计久远、图万全者可也,谓其咸相随而就梦阳之后不可也。文正虽以才学知梦阳,然梦阳实不知文正。使其能知文正一两分,则文正不孤矣,何待结识新都,倚托梁、费,而后致身以去耶!故知为文正者实难,后之学者慎勿容易草草论文正!
  杨廷和
  世庙初入,据古执礼,公当其时,可谓正直不阿,卓然名世矣,是岂赂瑾卖友取容之人乎?此市井之谈,爱憎之口,不待辨者。
  独大礼议起,人皆是张、桂而非公。余谓公只是未脱见闻窠臼耳,若其一念唯恐陷主于非礼,则精忠贯日可掬也。故谓公之议有所未当则可,谓公之心有一毫不忠则不可。此赵文肃所以极力为公表也。
  善乎郑淡泉之论曰:“康陵时,刘公鞠躬尽瘁以匡其始,杨公拨乱反正以扶其终。或去或不去,均之为大臣。”其言当矣。果如或者之说,于司直为卖友,于刘瑾为阿势,则大礼之议,委曲扶同,公自优为之矣。然公之议大礼也,可以许其忠,而未敢以许其妙。若处康陵之朝,非但人不知其妙,而亦不能信其忠。盖大忠者不见忠,至妙者人自然不知其妙也。是以当时知公者仅仅有李文正、梁文康、费文宪数人耳。文正必得公而后敢以去,梁、费二公亦必得公而后敢即安,则公所系何如哉!
  余又怪其不能以事康陵者而事永陵也,岂其真挟定册之功,或恃世宗仁圣,终能听己也耶?不知之矣。
  席书
  即此一事,公之才识已足盖当世矣。当是时,人之尊信朱夫子,犹夫子也,而能识知朱子之非夫子,唯阳明之学乃真夫子,则其识见为何如者!然有识而才不充,胆不足,则亦不敢遽排众好,夺时论,而遂皈依龙场,以驿丞为师也。官为提学,而率诸生以师驿宰,奇亦甚矣。见何超绝,志何峻卓,况不虞贼瑾之虐其后乎!
  王骥
  州谓靖远材而欲,武略则优。噫!安得有大将之才如骥,又得无欲如州言者而用之,使之为我御虏征蛮以封侯乎?然既无欲矣,则虽封侯亦其所不欲者,吾又安能使之舍弃性命以为我征蛮御虏,而与其所不欲之侯封也?其言谬矣!然其曰:“靖远差宽,不然,以麓川三大役,涂炭几天下半,而卒以长世。”此则稍有识见,非复彼时训导诸人疏语。
  夫国家用人,唯用其才,今乃使有才者不得用,卒自托于中贵人有援力者以自见,其为宰相冢宰本兵,吾谓其惭汗满面,愧死无地矣,乃反以有欲病人,何哉?又何取于居要路者为也?
  我朝文臣世爵,今唯靖远犹存,故州独以为仁德之报,不信彼谗妒之口云。然王越、杨善之爵安可以不复,禄又安可以不世也?世王越、杨善之爵禄,则人才自然思奋,又何必以临时乏才为恨耶?
  杨善
  唯景泰绝无迎太上皇之意,是以太上皇自不待迎而后至,岂景泰君臣当时真能寓有意于无意之中,而若是吊诡欤!则南宫不锢,太子不废,门不假夺矣。惜哉!终始一无意思之人耳,乃也先反因之以好来归,以戕害我兄弟君臣,是真为有意而送之来归也,非果杨善之能也。也先为巧而我为拙,也先为主而我为宾,不亦太不如人矣乎!
  虽然,事势至此,社稷为重,君为轻,身又为轻焉者也,于忠肃之功,千载不可诬也。故论社稷功则于谦为首,论归太上皇功则杨善为最。然则杨善其真有意之人哉,故能以无意得之。
  王文成
  阳明先生在江西与孙、许同时,则为江西三忠臣。先生又与胡端敏、孙忠烈同举乡荐,曾闻夜半时有巨人文场东西立,大言曰:“三人好作事!”已忽不见,则在浙江又为三大人矣。
  且夫古之立大功者亦诚多有,但未有旬日之间不待请兵请粮而即擒反者,此唯先生能之。然古今亦未有失一朝廷即时有一朝廷,若不见有朝廷为胡虏所留者。举朝晏然,三边晏然,大同城不得入,居庸城不得入,即至通州城下亦如无有,此则于少保之勋千载所不可诬也。若英宗北狩,杨善徒手片言单词,欢喜也先,遂令也先即时遣人随善护送上皇来归。以余观之,古唯厮养卒,今仅有杨善耳。吁!以善视养卒,则养卒又不足言矣。此皆今古大功,未易指屈,则先生与于与杨又为千古三大功臣焉者也。
  呜呼!天生先生岂易也耶!在江西为三大忠,在浙江为三大人,在今古为三大功,而况理学又足继孔圣之统者哉?
  王晋溪
  州谓晋溪公贪财,好睚眦中人。夫满朝皆受宸濠赂,独晋溪公与梁公亡有也。杨廷和为首相,受宸濠赂,擅与护卫,乃嫁祸于梁公,而梁公不辨,卒被劾去;又嫁祸于晋溪公,晋溪公又不辨,卒被诬下狱论死。是孰为贪财乎?孰为好睚眦人乎?
  呜呼!晋溪不贪宸濠之赂,而阴用守仁,使居上流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