欲有成。至为儿,教事一付伯兄,曰:“家有读书种子,当不断绝矣。’及伯兄为令,所入俸尽废之官。党或谓家大人,大人曰:“儿所持是也。’平生布衣粝饭,澹然自居,故能无求于世,无怨于人。有吴主簿者,部运至留都,密以八百金寄家大人。一日暴殒,家人失金所在,家大人举而归之,仍为护其丧,还至通州。通州人至今不知也。年六十,即独居一室,绝荤酒不茹,日惟礼佛诵经而已。近者复以礼诵之半室宴坐,期于冥契而未得也。家有竹林,俯青溪之胜,举头则钟山在焉。大人时时杖屦出入,婚嫁应酬,一切不问。人以为皂帽布裙,行窥园囿,有管幼安之风。故友杨道南目为古逸民,岂非谓其遗世自立,而世之垢氛有不得而缁之耶!盖家大人之少也,溷迹于轩冕而不知其荣;其壮也,教子以读书而不求其利;其老也,归心禅诵而惟深信于因果。信心而游,尽意而已,当于无怀、葛天世求之,非今人也。举世识真者少,谁能辨别之!敢述大都以请于门下,倘得阐发道真,一摅幽隐,当传示云仍,永以为好,非独家大人得蒙度脱已也。”
  余观侯之言如此,不但谓余知侯,且谓余能知大人也。虽然,余纵知侯,其何能有加于侯之大人也哉!夫侯之所以事大人者,非直菽水之欢云也。吾谓大人之不朽者,尽在侯矣。余友侯也,且藉侯以不朽,而况大人!且大人不闻程太中乎?天下至今知有太中者,以程伯子也。大人深心念佛,亦知有净饭王矣,天下至今知有净饭王者,以黄面老子瞿昙也。由此观之,大人之不朽者可知矣。夫有子如侯,而后大人得以享其逸,则其谓之逸民也固宜。
  虽然,大人年已八十矣,行则超耋耄而进期颐也。诵经则神劳,礼佛则形劳,今者独居宴坐,又其宜也。夫宴坐则逸,知逸则宜,知宜则顺,是为冥契。
  释子须知序
  余自出滇,即取道适楚,以楚之黄安有耿楚倥、周友山二君聪明好学,可藉以夹持也。未逾三年而楚倥先生没,友山亦宦游中外去。余怅然无以为计,乃令人护送家眷回籍,散遣僮仆依亲,只身走麻城芝佛院与周柳塘先生为侣。柳塘,友山兄,亦好学,虽居县城,去芝佛院三十里,不得频频接膝,然守院僧无念者以好学故,先期为柳塘礼请在焉,故余遂依念僧以居。日夕唯僧,安饱唯僧,不觉遂二十年,全忘其地之为楚,身之为孤,人之为老,须尽白而发尽秃也。
  余虽天性喜寂静,爱书史,不乐与俗人接,然非僧辈服事唯谨,饮食以时,若子孙之于父祖然,亦未能遽尔忘情,一至于斯矣。
  余今年七十又五矣,旦暮且死,尚置身册籍之中,笔墨常润,砚时时湿,欲以何为耶?因与众僧留别,令其抄录数种圣贤书真足令人启发者,名曰《释子须知》,盖以报答大众二十余年殷勤,非敢曰为僧说法也。
  寿刘晋川六十序
  岁丁酉春正月,刘晋川之寿六十,其弟若侄先二日为寿于堂,呼余。余不知其为寿筵也,蒙袂踏雪而至。晋川曰:“此吾弟侄为余庆六十者也,公可无一言乎?”余谓寿必有宴饮,宴足矣,徒言奚为?晋川曰:“寿人以言,古之道也。公其何辞?”余谓有德乃有言,公为少宰,所交皆海内豪英,岂无连篇巨椽为公祝颂者,而何待余言,且余又非能言者哉!晋川曰:“子不尝为王氏祖母寿九十乎?九十固上寿,六十亦中寿也。”
  夫寿者受也,寿之上中下一视其所受,故观其所受,而上寿中寿下寿皆可不问而知之。若夫邻姻族党之所称寿者,不过以九十为上寿,六十为中寿耳矣,此则邻里、姻戚、子姓、族属诸人皆能为公道之,而何待余也耶!
  今夫执爵? 食,擎跽上献;跪而陈果,趋而载羹;爱日如年,惜阴若岁:愿我双亲结发齐眉,百年偕老。此则人子之所以寿其父母也。长枕大被,犹若共乳;易衣分痛,念昔同胞。怡怡如也,翕翕如也。n_急难,步即相随;茱萸遍插,离即相思。是日也,念昔者之方孩,感今日已成翁。双亲不见,见兄维亲;怙恃何在,有弟怙余。此则兄弟之所以相为寿也。出而迎宾,入而拜舞;罗八珍于堂前,陈百戏于阶下;笙歌迭奏,萧鼓继作。此则若余辈之所以寿其伯父与叔父也。此谓家宴,咸以上寿为期,即过百岁,未以为足者也。
  若夫亲邻族党之寿,则必有以矣。思吾散九百之卿禄,不须乞物而布惠;顿令阖郡之咸贵,不难施地为学宫。义田尚在,麦舟非远。于是乎感德怀恩,举手加额;遥祝则望门而拜,称觞则接踵而趋;念桑梓之有人,恨敬共之唯晚。此则邻里乡族之所为寿者又如此矣。
  夫子寿如此,兄弟之相为寿如此,侄辈寿如此,以至姻亲族党,其寿皆如此矣。余若更以百岁为公寿,不既赘乎!夫余辱在友朋者也,今公亦以余为真友朋也,余虽欲辞,而友朋之义不得辞,但恐言之而公不肯信耳。虽然,余试言之,公试听之。以公聪明,想亦未有不信者也。
  夫尧、舜与禹,天下之上寿也,而至今在。太原狄梁公、白乐天,闻喜裴晋公,汾阳文潞公,古今之中寿也,而至今在。此虽未可同日语寿,然皆公之乡人,皆与天地相终始,虽中寿亦上寿也。尧平阳,舜蒲坂,而大禹安邑,与沁上壤接,文潞公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