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书问周二鲁,二鲁回书甚辨其无:“龙湖伽蓝可表。他先与耿有隙之时,京中人为耿一边者,我百计调护卓老;为卓老一边者,我百计调护侗老,为他费了多少心力,今日乃遭此。随他打我骂我,我只受而不报。’”
  余见此三书,因答之云:此冯亭之计也。耿叔台为人极谨慎,若谓史道有问,叔台不辨有无则可,若说叔台从而落井下石害我,则不可。盖彼皆君子路上人,决无有匿怨友人,阳解阴毒之事。又我与天台所争者问学耳。既无辨,即如初矣,彼我同为圣贤,此心事天日可表也!
  答马侍御
  仆老矣,唯以得朋为益,故虽老而驱驰不止也。盘山古佛道场,宝积普化,高风千古,何幸得从公一游耶!时见太丘,令人心醉纪、群之间,又不意孔北海因是而获拜两益之友也。已买舟潞下,迩龙门即先登矣。先此奉复不备。
  与耿楚倥
  世间万事皆假,人身皮袋亦假也。然既已假合而为人,一失诚护,百病顿作,可以其为假也而遂不以调摄先之,心诚求之乎?今日之会,调剂之方也,要在兄心诚求之耳。此成己成物一体之学,侗老所以真切示人者,兄独不闻之乎?若谓大休歇人到处自在,只好随时着衣吃饭度日,则孔圣何以汲汲,孟氏何以遑遑,达摩不必东度,青牛不之流沙。从前祖师棒喝交驰,建立道场,作人天眼,尽为没来由底汉矣。此必有不容自已者。韩子曰:“圣贤者,时人之耳目也;时人者,圣贤之身也。”他是文儒,尚是道此,况以贤圣自命者哉!知已终日钓台,整顿收拾十分全力,用之友朋,而推其余者以理纷杂,此正所望以承先圣者。恐诸公未悉,故于此日独申明之云。
  与城老
  本选初十日吉,欲赴沁水之约。闻分巡之道欲以法治我,此则治命,决不可违也。若他往,是违治命矣,岂出家守法戒者之所宜乎!止矣!止矣!宁受枉而死以奉治命,决不敢侥幸苟免以逆治命,是的也。
  大抵七十之人,平生所经风浪多矣。平生所贵者无事,而所不避者多事。贵无事,故辞官辞家,避地避世,孤孤独独,穷卧山谷也。不避多事,故宁义而饿,不肯苟饱;宁屈而死,不肯幸生。此其志颇与人殊。盖世人爱多事,便以无事为孤寂;乐无事,便以多事为桎梏。唯我能随寓而安,无事固其本心,多事亦好度日。使我苟不值多事,安得声名满世间乎?自天台与我再合并以来,一年矣,今又幸有此好司道知我,是又不知何处好风吹得我声名入于分巡之耳也。为之忻幸者数日,更敢往山西去耶?只有黄安订约日久,不得不往。原约共住至腊尽,兄无事可与凤里送我到彼。盖黄安去此不远,有治命总不曾避;若山西则出境远矣,治命或不得达,是以决未敢去。
  再为我谢东里公肯念我,为我辨释。生非木石,岂能忘恩哉!但谓湖上之筑皆出友山,则诬友山甚矣。友山鄙吝不堪,此处不曾舍半分,唯维摩庵是友山七十金全物耳,所费之数只此矣。此湖上筑皆四方大贤及京师尊贵闻有塑佛功德,争捐俸而来,以图福报,岂生真有德以感动之耶!然亦不满革车之数,所赖众僧出力,一人可当人家二十人,买办便宜,一件可抵人家二十件,以此用财少而成功倍耳。既幸落成,佛光灿然,正拟请东公诸公来游,而忽有沁水之招,是以暂已;今有治命,则远出不成,请诸公尚有日也。
  与耿克念
  我欲来已决,然反而思之,未免有瓜田之嫌,恐或以我为专往黄安求解免也,是以复辍不行,烦致意叔台并天台勿怪我可。
  丈夫在世,当自尽理。我自六七岁丧母,便能自立,以至于今七十,尽是单身度日,独立过时。虽或蒙天庇,或蒙人庇,然皆不求自来。若要我求庇于人,虽死不为也。历观从古大丈夫好汉尽是如此,不然,我岂无力可以起家,无财可以畜仆,而乃孤孑无依,一至此乎?可以知我之不畏死矣,可以知我之不怕人矣,可以知我之不靠势矣。盖人生总只有一个死,无两个死也,但世人自迷耳。有名而死,孰与无名?智者自然了了。
  答友人
  承示《一贯说》,客生称其高出俗儒万倍,诚然哉!二祖《信心铭》有曰:“二由一有,一亦莫守。”余谓本无一,又何守乎?一与二为对,既有一,即便有二,以至十百千万而不可穷。生死相续,无有穷了,正是坐在生死窟中,而谓能了生死,吾不信也。此乃落下一枝以告曾子,原不是告颜回语。告颜回直告以克己。克已者,无己也。无己可克,故曰克己。呜呼!无己,尽之矣。若曾子岂可语此,苟不告以一贯,便无可执,便无所守。是以颜子没而其学遂亡,故曰“今也则亡”,是绝学也,是以哭之恸也。不然,曾子、子思等皆在,何曰“今也则亡”乎?愿细审之,莫曰颜子难继而自委也!
  与弱侯焦太史
  自去秋八月定林到此,得接翰教,今十余月矣。四序再更,而音耗缺然,兄其不复教我乎?然弟之念兄深矣。
  定林自到此,便住天中山,无说无言,紧守关门,一如在京时候。然向虽未得活,犹成一死和尚也;今则弄成一个不死不活和尚矣,岂不哀哉!虽是根器生就,亦是志气全无。今姑俟之,或陶熔之久,更得成就一不死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