舍人,崔轻之。后与议事,正出其上,惊曰:“此终君座耳。”后年为中书令。此后辈不可轻也。吕文穆公未第时,薄游一县,胡旦方随其父宰是邑,遇吕甚薄。客有誉吕曰:“吕君工于诗,宜少加礼。”胡问诗之警句,客举一篇,其卒章云:“挑尽寒灯梦不成。”胡笑曰:“乃是一渴睡汉尔。”吕闻之,甚恨而去。明年首中甲科,使人寄语胡曰:“渴睡汉状元及第矣。”胡答曰:“待我明第二人及第,输君一筹。”既而次榜亦首选。两人相见俱甚赧,此同辈不可轻也。
叶石林出蔡元长门下。所著尚有《避暑录》。中间纪蔡元长事,多称为鲁公而不名。此虽近于私,然亦见古人用心忠厚,有始终处。今之失足权门,自甘厮养者,一遇其败,辄反戈攻之,冀文其丑,其又石林之罪人哉。然叶公文人也,犹不足异。独陆放翁所载包明事,则又士大夫所不如者。包明者,不知其乡里。少为兵,事汤岐公,自枢密至左相,明常在府。绍兴末,岐公以御史论罢,故例一府之人皆罢,遇拜执政,则往事焉。久之,御史中丞汪公澈拜参知政事,一府皆往。汪公,盖前日劾岐公者也。于是明独不肯往。曰:“是常论击吾公者,持何面目事之。”虽妻子饥寒不之顾,未几以病死。方岐公贵时,所荐士大夫多矣。至其失势,不反噬以媚权门者几人?且岐公平日待明非有异于众人也。汪公之拜,一府俱往,非独明也,明而往事汪公,非有负也。泥涂贱隶,又非清议所及。而其自信,毅然不移如此,盖有古烈士之风矣。书其始末,使读者有感焉。

卷三
宋王素为谏官,言人材难得,无事之时,当为朝廷爱惜。程明道为御史,告君曰:“使臣拾遗补过则可,若搜索臣下短长以沽直名,臣不能也。”我朝陈尚书寿,性孤特,不矫讦,在谏垣指陈时政得失无隐,然尝曰:“吾父戒弗作刑官,刑官枉人,言官枉人尤甚,顾可轻耶?”故公虽敢言而不搜士大夫之短长,以沽直名。余读子瞻为司马温公神道碑,言上即位之三年,人人自重,耻言人过。夫公当熙宁构党之时也,而人犹若此。今聚讼纷然,酿成一片骂世界,可惧哉!然则弹劾可已乎?罗豫章曰:“朝廷大奸不可容,朋友小过不可不容。若容大奸,必乱天下。不容小过,则无全人。”
苏易简特受宋太宗顾遇,性特躁进,罢参政,知邓州,年才逾壮,有不胜闲冷叹,赠老僧诗曰:“憔悴二郎三十六,与师气味不争多。”又移书亲旧,曰:“退位菩萨难做。”竟不登疆仕而卒。世言躁进,有夏侯嘉正为馆职,平生好烧银,常曰:“吾得水银银一钱,知制诰一日,无恨矣。”俱不谐而卒。钱僖公惟演,自枢密使为使相,叹曰:“使我于黄纸尽处押一个字,足矣。”寇准年三十余,太宗欲不用,尚以其少,准遽服地黄,兼饵芦菔以歹之,未几皓白。宋李宗谔云:“先公少多病,炙灼殆无完肤。”故从伯赵相国谓曰:“太凡壮年宦仕忌于太速,肌体患在太丰。观子气实神深,虽体中多疾,无足虑也。”范镇东《齐记事》云:“嘉陵江上见二鹘未成,跃出巢穴,往往堕崖下死。其天性俊勇,是躁进之类也。”吁!可畏哉。
明道先生尝至禅寺,僧方饭,见趋进揖逊之盛,叹曰:“三代威仪,尽在是矣。”尹和靖在平江累年,凡百严整有常,遇饮酒听乐,但拱手安足处,终日未尝动。平江有僧见之,曰:“吾不知儒家所谓周孔为如何,恐亦只如此也。”夫儒者威仪扫地,遂使明道先生亦赞叹佛氏,赖有个庄严尹和靖先生,始得向波罗门吐气。乃知吾曹不必以言胜佛,要以躬行胜之耳。
孟郊《落第诗》云:“题诗怨还怨,问易蒙还蒙。本望文字达,今因文字穷。”至登科后,诗则云:“昔日龌龊不足夸,今朝放荡思无涯。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”议者以此诗验郊非远器。曹邺及第诗云:“故衣未及换,尚有去年泪。”肩吾云:“忆昔将贡年,把愁此江边。”二子所作,皆以今年之喜,而思昔日之愁,犹未能忘情于得丧也。杜荀鹤老而未第,诗云:“知己虽然切,春官未必私。”李方叔省试不得第,而东坡领贡举,赠之云:“平生谩说古战场,过眼终迷日五色。”山谷和云:“今年持橐佐春官,遂失此人难塞责。”座主归于己,门生归命于天,其贤矣乎!
陈绎晚为敦朴之状,时谓之热熟颜回。熙宁中,台州推官孔文仲举制科庭试对策,言时事有可痛哭太息者,执政恶而黜之。绎时为翰林学士,语于众曰:“文仲狂躁,乃杜园贾谊也。”客有举此以告余者,曰:“今狂躁之士,进不得于朝,则退而禹行舜趋,以踽踽于乡。是杜园贾谊,又欲作热熟颜回,何其不易简也?”余曰:“此语不详,就中亦大有天下第一等人。”
曾子丧妻,终身不娶。其子元请焉,曰:“高宗以后妻杀孝已,尹吉甫以后妻杀伯奇。吾上不及高宗,中不比吉甫,庸知其免于非乎?”汉王吉之子骏,丧妻不复娶,或问之,骏曰:“德非曾参,子非华元,亦何敢娶!”魏管宁妻丧,知故劝其再娶,宁曰:“每省曾参、王骏之言,意尝嘉之。岂违其本心哉!”予观今之继娶,多惨酷孤遗,甚至亡人之家,亦不少矣。不读陶学士载《黑心符》乎?其略云:“讲再醮,备继室,既无结发之情,常有扶筐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