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,随势皆正,前悬以木,可以安足,殊便山行。《汉书沟洫志》:“山行则局。”《严助传》:“舆桥而逾岭。”服虔谓“轿音桥,谓隘道舆车也”;臣瓒谓“今竹舆车也”;余谓局即轿也;韦昭曰:“局,木器,如今舆床,人举以行也。”韦说最明,滑竿当即局之遗制。

  出灌县西之宣威门,经玉垒关,过禹王庙、纯阳观、慈云洞,抵二王庙。二王庙即二郎庙,以兼祀李冰父子,故号二王。其实离堆祀李冰,此祀其子。故子居正殿,而冰乃祠于寝殿也。

  相传泯江泛滥,秦时蜀守李冰父子乃将灌口一山凿断,使上游之水至此分为两派,一南行为外江,一北行为内江。而内外支分条析,灌溉川西数十县,民生以给。故川人神之,以配夏禹。其凿断处,号为离堆。有庙祀冰,号伏龙也。

  堆之西有土石突出,下断上连,以水面下视则似断,其实必不断也。堆形似象,而此似象鼻,故人号为象鼻子。

  二郎庙大门以内有石,刻“深淘滩低作堰”六字。又有一石刻“深淘滩,低作堰;六字旨,精可鉴;挖河沙,堆堤岸;砌鱼嘴,安羊圈;立湃阙,留漏罐;笼编密,石装健;分四六,平潦映;水画符,铁椿见;岁勤修,豫防患;遵旧制,毋擅变。”又有一石,刻“深淘滩,低作堰;遇湾截角,逢正抽心”。此皆老于河工水利者,特书以诏示后人,今观其形势犹如所言。而“深淘滩低作堰”六字尤为要诀。盖淘滩不深,则沙石阏积,水易横流。作堰如高,则水大时为堰所阻,水势愈猛,易趋于一道,而溃决反多,下流受溉之处或偏于少,或偏于多,是仍为患也,不审此见然否。庙内灵官殿右廓有匾二:一书“书如其人”,一书“纯正不回”。上有方朱印,文曰“严武御书”。此岂杜工部府主之严武耶?何以称为御书,不可解也。又有一匾,为邓石如篆书,其文曰:“六二,鸣廉贞吉。象曰:‘鸣谦贞吉,中心得也。’九三,劳谦,君子有终吉。象曰:‘劳谦君子,万民服也。’”大殿悉以楠木为之,柱逾合抱,高可五六丈。闻殿毁于火,此犹近年新建者也。中祀二郎偶像,两眉之间,复具一眼;夫舜重瞳子,由书言明四日而附会,姬文四乳,亦张其词,固未必重瞳四乳也。二郎具三眼者,意状其治水有特见耳,亦未必三眼也。然检小说《封神传》中杨戬号灌口二郎神,亦三只眼,戬携哮天犬,使三尖刀,此庙殿前亦陈铁铸哮天犬、三尖刀,则此神又是杨戬而非李冰之子矣。然李冰父子有此功绩而不见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,何也?垂之方志,盖自传闻,余疑实即鲧禹父子事之讹传。禹生石纽,正是蜀地也。庙依山,其上则祀老君。守庙者为道士,然则乃羽流中之无识者,妄以附于封神榜中之杨戬而铸犬与刀耳。老君殿最高,本可望江流全景,乃为乔木及建筑物所障,不能尽览为恨。大殿后有木主甚多,皆昔之治此间水利者,惟丁宝桢有塑像,塑不甚好,与昭觉寺吴焯夫画像相较,此都无是处也。

  出二郎庙而西,半里而近,有绳桥,共列七排,每排十五丈,或二十丈,盖长半里而强。绳绞竹为之,巨可拱把,上铺木板,旁设绳阑,宽约八尺有奇。故桥毁于往年二刘之争,刘湘既逐刘文辉于桥南,遂焚桥。去年始复,费竹一○九四五○根,石七三五九五方尺,石灰五八五八二斤,木九九○○○根。余等乘滑竿过桥,而步行以还。在桥上观江流派别甚晰,水声工工,奋道急下,而水则浅青,激浪成白。水中卧竹龙(笼),即所谓笼编密石装健者。川富于竹,竹性坚韧,编成数丈之笼,而装石其中,以弱水势,然年必勤修,盖水急力大,不易以新,不能持久也。

  归途观离堆,以水利局同人邀饭,虽方午后三时,草草一览而行。盖川俗日食二餐,午前十时午后四时也。饭毕,谒灌县县长吴君,方午睡,朦胧而出,余本无意谒之,寿椿以吴乃其乡人,不宜过门不入耳。县府大堂犹同清制,公案帷以红布,锡质砚与山形笔架,又触余目矣。其西为民刑事犯拘留所。刑事拘留者未见,盖不使得与外人相面也。民事拘留所见一老妇、一中妇、一童子,余心恻然,不知童子所犯何事也。四时归,六时余抵成都。朝夕往返二百四十里,又得从容游览,无汽车安得办此耶,科学之利如此。以明晨即有军官学校成都分校演讲之约,不得留而登青城山也。

  ◎《论书绝句》

  余自幼好书,垂老得法,廿六年丁内艰,读礼之暇,成《论书绝句》二十首云:

  △其一

  辗转求书怪尔曹,可曾知得作书劳。

  好书臂指须齐运,不是偏将腕举高。

  △其二

  近代书人何子贞,每成一字汗盈盈。

  须知控纵凭腰背,腕底千斤笔始精。

  △其三

  曾读闻山执笔歌,安吴南海亦先河。

  要须指转毫随转,正副齐铺始不颇。

  △其四

  仲虞余事论临池,翻绞双关不我欺。

  亦绞亦翻离不得,郑文金峪尽吾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