遣人请赵夫妇至,令劝其女归。女终不从。不得已,令与晟行合卺礼。晟不能自衣,袜履需人,女旦夕扶持无怨言。

  一日桑氏宁父母,携晟同往。路径少远,穷日之力而后至。桑适逢母病,不得归。晟欲自回,母诒之曰:“再迟两日,吾与汝望汝表姨母去。”晟问姨里居,母曰:“此去东南不远。”晟信之。越二日,晟背母自往,直向东南跋涉。日夕,未遇一妇人。后至一庄首,见一媪与笄女立门外,晟遂以媪为姨,直赴媪前请姨母安。媪笑曰:“何处郎君,而以姨母称吾?”晟憨笑不语。媪向笄女曰:“此必牛家痴郎。”问晟,晟尚能自道姓名。媪喜曰:“果吾甥。”引至家食之。曰:“吾女宜字人,甥适来,天缘有分。”及晚,令晟与女同寝。晨兴女有愁容,媪问之则泣。媪曰:“渠不知夫妇之乐耶?直可谓痴。”呼晟诊之,曰:“痰塞心窍,宜人事不知。”煎药令晟服。晟大睡,夜半始醒,见一丽人灯下饮泣,知为妻,遂曰:“卿夜深不寝,夫何俟?”女含泣笑曰:“君果不痴耶?”晟曰:“仆若常痴,卿何以为情?”遂各解衣寝。晟问媪曰:“姨何独处于此?”媪曰:“吾实令姨丈韩翁之妾。令姨丈卒,令姨母势不能容,故携小女处此,迄今十六年。”忽自外来一少年,媪令与晟相见。晟问之,媪曰:“此甥嫡妻赵氏之胞兄。”晟惊讶问故,媪曰:“十七年前,吾偶以他故至某庄,见一小娃啼庄外深壑中,遂抱归。嗣闻为赵俊之子,为棍徒李七抛死。觅尸不见,拟斩,后遇赦,由斩而绞而流,吾因不便送归,认为己子,为之定亲。昨闻七死于囹圄,今将为之娶妻。毕姻后,汝四人可同归。”

  晟母不见晟,意其自归。回家视之,亦乌有;四方踪迹之,月馀无耗。已绝望,忽见晟同一少年二少妇归,问之:一为晟妻,二为媳兄赵某夫妇。晟举止言语无痴意,牛与妻喜不自胜,急驾车转送俊子夫妇归。而问媳姓氏,晟言系姨丈韩翁之女。晟母愕然曰:“吾表姊无女。”女曰:“媳庶出,乳名仙仙。”晟母曰:“亦未之闻。”牛晟之归也,妻赵氏适归省,闻兄言急归。见夫不痴,情犹初婚,晟投以谑语,羞惭无以自容。晟笑曰:“卿虽实为处女,然同寝有日,勿故为笄女态度以欺吾。”及寝,赵氏曰:“妾意终身守有夫之寡,不图尚有今日。”遂问病愈之详。晟曰:“韩氏以仆痴而泣,渠母见之,故为诊治。夫韩氏泣而卿不泣,卿可谓刚毅人。”赵曰:“妾何尝未泣,但于无人时而泣,泣故无人见耳。”韩与赵同室寝,闻之,谓晟曰:“乡也君谓妾泣为淫,今始知嫁痴郎而泣者,不仅妾一人。”各暗笑。

  晟母疑媳韩氏之言不真也,托省亲自诣表姊家,以子媳之事语韩媪。媪惊讶曰:“女乳名仙仙耶?”晟母曰:“然。”曰:“是吾女也。盖先夫有狐妾,生女仙仙。夫死,狐即携女去。”遂急同晟母归视之。越数日,晟妻韩氏苦思狐母,俊子夫妇亦欲归省之,遂同往。既至,居宅空旷,问之居人,言已退租他适数日。

  虚白道人曰:赵俊之冤,或可借人力以伸;牛晟之痴,实非人力所能医也。狐医之,不啻神医之。医而得于神,则知其事纯乎报应,纯乎天理,纯乎阴功也。牛晟得不痴,所系岂浅鲜哉。

  办事果决,令亦可人。 上元李瑜谨注


  益智录卷之九

  苏成

  邹平县苏成,好为方便事。其居西十里许,道旁有孤柳,甚巨,行人每休息其下。苏盛夏自邑归,炎热似火,急至树下,摘笠解襟,当风而立。忽东来一瞽者,其行之速,目t者未必过之。瞽至,自言:“幸得到此,可稍憩息。”曰:“时运不好,半日未得一文钱,兹得柳荫庇,试为柳占之。”既而曰:“丧气!此柳将死,不啻为死人算命。”太息而去。苏以为妄。未几,来数人,各执攻木器,同止树下。苏问之,一人曰:“将伐此树。”苏大骇,曰:“此树生于路侧,若去之,行旅出于是途者,几无休息处。”曰:“树主鬻之,奈何?”苏问价于买者,一人指一人曰:“卖于是。”苏因与言,曰:“吾欲加原价数千,转买于子,俾无伐,以便行人,子愿诸乎?”答曰:“愿之。”曰:“若然,树价容日奉交。”苏思:瞽者何能预知,仙乎?仙乎!急踪迹之,曰:“先生何所算之树不准?”曰:“诚然。余算必有人买而植之。然世间鲜有此等好人,故未决断。”苏闻之,更骇,曰:“买而植之者即仆。”瞽人喜曰:“此方便事,君必逢凶化吉。”苏曰:“仆正欲请教,敢烦先生细为推详。”瞽指其掌曰:“他事且不论,今日君有奇祸。以君有买树阴功,或有救星,然必能忍人所不能忍,方可免。”苏大惊,急归家。见妻与一少男白昼同寝,大怒,欲觅刀手刃之。忽忆瞽言,摇妻醒,叱曰:“起!谁与汝同卧?”妻曰:“何怒为?吾亦不知为谁。君意可寝此床者为谁即是谁。”苏曰:“可寝此者,唯吾与汝及吾女耳。”妻曰:“若然,君多此一问。”苏察之,果其女。笑曰:“吾女何为男妆?”妻曰:“今吾生日,因无子,故戏令女男妆拜祝,以娱目前。”苏曰:“汝母女二命,几并丧吾手,幸缘吾一时之忍,实亦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