皆言其坚也。当时但知廷善墨,而不知超之尤精如此。陶雅为歙州刺史,谓超曰:『尔近制墨,甚不及吾初至郡时。』超曰:『公初临郡,岁取墨不过十挺,今数百挺未已,何能精好?』夫超之能,犹以多不得精为患,今之制者,动以数千,呜呼,是尚得为墨乎?嘉靖乙未仲冬衡山文征明书。」

 牡丹百咏
成化时,常熟富室魏姓者其家园牡丹盛开,招客燕赏,首席为其邑城广西佥宪汤克难琛,次席为其郡城诗人张豫源淮,两公即席用僧明本梅花诗神、真、人、尘、春一韵,各成百咏于一日之间,诚骚坛绝世之盛事哉!豫源百咏,都南濠穆序之,其侄工部郎中嘉玉刻于弘治癸亥春三月。克难百咏,钱东湖仁夫序之,其孙湖广宪副继文刻于嘉靖甲申春三月。传刻虽有迟速,而皆赖于后人之贤,且偶然同遘于花发之时,均可记也。寓圃杂记记正统间江阴布衣徐颐、常熟上舍魏某两家甚富,必欲得一京职,徐谋于中官王振,魏恳于当道大臣,皆得为中书舍人。徐以党人罪归,魏稍迁主事,京师称为「金中书」、「银主事」。魏即赏牡丹之人也。

 痘凶
小儿出痘疮时,乳母乳忽断绝者,其子必凶,多验。

 论陈季昭画 【「论陈季昭画」,原无「论陈」二字,据明藏说小萃本补。】
友人问余以吴中丹青名家,余称相城翁为最,又欲一一次第数之。闻余称陈公季昭,渠怪谓:「未闻此人也。」且据王凤洲卮言为证。余笑谓之曰:「陈公在当时虽以丹青垂名六十年,然不喜亲世事,所莫逆者,惟杜东原先生。其人宜乎今世之莫称也,祝枝山曾志其墓,甚称说之。子信今凤洲,独不信昔枝山乎?」余家先世贻陈公松林高逸图,乃天顺三年三月望日所画,信是高品。周东村臣与季昭同居郡城为邻,因通贽请业,传其法以名世,东村又以其传传仇十洲英。盖东村、十洲,一亲受业季昭、一私淑季昭者也。公名暹,季昭其字。戴章甫笔记记陈暹季昭为南京刑部郎,作嘲分俸绝句,是同时有两陈暹而字又同也,但未考其何地耳。

 王孝子
王生世名,浙武义县人。万历四年,父良为族王俊十六者殴死,时生年十六,方游学,闻讣归,则父已敛数日。生恸且恨,状于官,祖母与其母泣曰:「儿宁忍残父尸乎?」不得已,阳诺其和,仇者以田书券付生,受之,每入辄计租直,封价以藏,所馈即铢锱无不封识者。绘父像,且自绘悬剑侍,托言古人出必带剑奉像,朝夕泣拜,誓必报。购一刃,自勒报仇刀三字于上,母与妻不知也。
七年服阕游邑庠,生愈蹙曰:「吾何面目立明伦堂!」自是不为举业,惟手书忠孝格言诵焉。生子甫数月,每抚之曰:「吾已有后,死无憾。」母妻讶之。至九年正月二十六日,仇俊饮于邻且醉,生乃挥刃碎其首斩之,至家白于母,举家骇哭,遂出其向所封识者及宿构自首状,投于邑请死。邑令陈君验所封识,果非一时事,且访之士民,皆服。陈曰:「此孝子也,不可令与狱卒伍。」置之别馆,随上其事于当道,当道委金华守周君按其事,周复委金华汪令庭讯之,生曰:「复何言?吾事毕矣,只欠一死。」令曰:「检若父尸验,有伤,若止应坐子孙擅杀行凶人律。」王生曰:「吾惟不忍残父尸以至此,死则抵仇,何检为?」遂具呈恳乞放归,辞母,负剑柩前。金华令怜之,遂为文请于郡,其略曰:
「谨按王世名宿抱父冤,潜怀壮志,强颜与仇同室,矢心终不共天。封买和之赀不遗锱铢,铸报仇之刀悬之绘像,就理恐残父骨,即死虑绝父嗣。岁序屡更,刚肠愈烈,及甫生男一岁,谓可从父九原,遂刃于仇人,甘投身于法吏。验父若果有伤,擅杀应从末减,但世名誓不毁父尸以生,惟求即父柩而死。观于孝心激烈,一检必至自尽。夫不检则惟有以世名之身抵所杀之命,检则世名且自尽,是世名不检固死检亦死,死等耳,捐生慷慨,既难卒保其身,而就死从容,似宜曲成其志,合应放归故里,听其自裁。若果不爱其死,以息两家相报无已之冤,且令后之借口报仇者曰若杀人报仇必如世名之自杀而后可,则孝子百世之名可成,而国家三尺之法亦不废矣。
郡可其议,生遂得归。金华令谓生曰:『子行,吾当徐来。』生曰:『吾志决矣。』行至武义,其母与妻持生号,生泣曰:『以父之遗,为父死,虽离母,得从父矣。』谓妻曰:『善事若姑,善抚若子。』见陈君,置之前所馆处,令人守之。生志终不易,取父木主怀之。金华令以五月八日至武义,邑士民聚而直其事,金华令曰:『吾固不欲王生死。』令人舁其父柩至,生闻之大号曰:『汪君顾不谅我。』遽以头触地,守者持之得不死,夜半复求死,不得。明晨,邑诸生辈翼生至,望见金华令,即以头触阶石,血喷如雨伏地,地为之赤。金华令曰:『吾欲生世名,故检其父,今必死,检复何为?』遂令舁生去,且遗文生吊焉。其词曰:
『呜呼,烈哉兮王生,胸中有恨兮干苍F,一心图报兮何幽深,六年尝卧兮殊苦辛。挥刃白日兮斩仇人,含笑入地兮留芳名。剑光皎皎兮昭日星,英魂耿耿兮扶天经。呜呼,烈哉兮王生!』
生少苏,整巾起,歌之曰:『汪君知我。』遂取所集忠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