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惧,惟取台湾而归我辽东。是时日本兵力,如是而已。

日本之胜中国,所谓彼胜于此则有之。是时,日本兵法,未臻精密,尤其甚者海军之脆弱也。外交情形,亦复茫昧,所仅知者,唯联英一国而已。大东沟之战,日本阵法,识者谓以中国舟师吨数,苟驾驭得法,足以剪此而有余。当时伊东毯啵海军知识犹极幼稚,与其言战,毋宁谓之历练胆识,姑试之云尔。日军力竭而遁,既而余舰补充,商船改造,仍耀威于海上,乃举国一心之效。吾国舰队残不成军,伏匿不出。江、浙、闽、粤四省督抚作壁上观。政府设施,唯知诘问北洋,以窘淮军。上下离心离德,自取覆败。我愈钝,敌愈利,天也。马关和约,群雄环伺,伊藤陆奥岂不知远东之为禁脔,而几幸中国之昏暗。亻危得亻危失,皆于俄顷间。中国当道,遂举此以例孤悬海外之台湾,屡求乞于伦敦,迄无效果,其愚诚不可及。然与彼时日本之军事、外交相较,亦百步五十步之间耳。

当时西人议论,谓日人明知辽东割让,必启外人干涉,曷不早为之计:使伊藤博文于中日约定之后,留李相勿遣,以辽东归之,胁与订中日联盟约,亚洲门罗主义,其庶几乎。

台湾之不能自立,无智愚皆知之。唐景崧、刘永福未尝不晓然于中,其所以敢于拒日者,离乱之中,浑水摸鱼计也。景崧七日而亡,永福一战而溃,人早料及,固无足异。杨西园尚书遵旨内渡,率所部归,不伤一人,不折一矢,身名俱泰,其识固加入一等矣。景崧,同治乙丑进士,少有文才。曾作谜云“荡妇灯下制郎冠”,打唐诗一句“碧文圆顶夜深缝”,甚为京师一时传道。

和议既成,慈圣颇欲根究主战者之罪。以高阳老成,旦为穆宗师傅,不疑之及,意专注于常熟。于是,吴大室迅慈味寻免,汪鸣銮突然被谴,俱常熟里党。其时常熟之帝眷未衰,犹为曲谅,故仅披其枝叶,而未伤本根也。

李文忠以洋务为世诟病,嗣子伯行侍郎尤被其祸,甚至谓其婚于日本皇族。袁爽秋太常,先与有儿女姻亲之约,甲午之后,至绝其婚。其为众口所不齿如此。人三成虎,不足为奇,莫奇于当时士大夫随声附和者之众也。惟刘壮肃及袁项城贤之。壮肃曰:“伯行至金陵应秋试,吾入其寓之门,无门焉者。因而入其室,主人方读文,专心致志,若未见客之来也者。吾近察之,书几上置角黍一盘,糖一匙。因近墨盂,读时目视书而手取角黍,蘸糖食之,误蘸于盂,墨汁淋漓于口角,于此足征其好学。”壮肃始终敬礼之。项城小站练兵,东海为掾属,偶然谈及。项城曰:“公等知伯行为何如人?”东海曰:“吾习闻京师南城士夫之议论,知其李傅相之不才子也。”项城曰:“彼以李傅相之故,而屈抑其能,苟非为傅相嗣者,其名位必不止此。以吾观之,朝廷不欲求贤则已,果欲得人,此真天下才也。”其倾倒如此。洎项城得志,坐镇北洋,遥执朝政;侍郎素与有旧,段芝贵为居间,攀援而得任英使。过津,侍郎执下属礼甚恭。项城以兰谱答之,欢若平生。既而,项城罢官居洹上。侍郎三载任满而归,以武进盛尚书之荐,署邮传部侍郎。入京供职,道出彰德,咫尺之远,未往谒见。旋继梁燕孙之后,任铁路局长,将项城左右素豢养于九路者,裁撤大半。侍郎久于外省,未谙酬酢礼节,致忤权贵,非其本怀。因此与项城绝,以晚节终,可谓幸矣。

中日战罢,高阳、李文正用项城为将,以新法练兵于小站。文忠自马关归,偶与语及,曰:“余败军之将。候袁大少爷成军后,可以一战。”项城闻言,憾之终身。

先文庄督川八载,遇教案两次。未履任前,有重庆教案,教绅罗元义纠众械斗,致伤人命。文庄至,枭元义以徇,法使争之,不许,而乱立止。大足教案,薄给以资,令移教堂以去,民教均服。甲午之冬,解任受代,新督两易其人,未及至蜀而事发。是时民仇教甚,不数日中,蜀境教堂几毁其半。适当中日战役之后,公使、教士气焰甚盛,朝旨罢川督职以谢。观于《中东战纪本末》所载路透电,言英、法两使,皆自言功,而不知其故。其后,闻于李文忠公曰:“军败于外,祸发于中,是予之过也夫。惟时英使日至译署,噪于恭、庆两邸前,请镌川督职。予方议日本商约,遇恭邸,问曰:‘川事奈何?’恭邸曰:‘任如何,必不许。’是日,恭邸以他故先去,而庆邸诺焉。予素知川中教堂多属坎拿大,今兹教徒呼吁,正坎产也。坎虽属英而隶藩部,英使曷故而争,译署曷故而许,均出轨道之外。”观此,可见数十年前之外交。

初次偿日本款,在日兵临境之时。太后以部款不足恃,出内帑二百万两。张樵野侍郎时在户部,召见时,言于上曰:“臣任户部,奉职无状,致动内帑,俟库款稍裕,当先筹还。”上变色曰:“斯何时也!何须预筹及此。”侍郎窥伺上意,不满于太后。因受帝眷,不免过献殷勤,故及于祸。

甲午以前,译才绝少,伍廷芳、罗丰禄皆北洋一时之选。李相入阁办事,丰禄中西文并佳,得留直隶,禄位如旧。廷芳随李相至京,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