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也;人之死,心先死也。惟夫灵去于身,而形乃死。圣贤养得此心常灵,不摇不动,则身虽死,而其所以为生者不死。故曰“朝闻道,夕死可也。”吾人欲识此着,亦有悟入之方。孔子言:“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。”又曰:“有杀身以成仁。”夫曰颠沛,曰杀身,则或死于刀锯,或死于水火,俱末可知。试设身思之,假若值此境地,何以成仁,何以必于是。其法须将此心持定不动,将此境―一剥落去,再将心四顾,然后只吾身虽颠沛以死,而吾之为吾自若然。后上视天仍如故也,下视地仍如故也,远观万物仍如故也。所少者,吾耳目手足身体发肤耳。然虽无目,吾之视如故;虽无耳,吾之听如故;虽无手足、身体等件,而吾之心思运用如故。故曰:“成仁”。仁者,人也,谓真人也。识透此妙,则知至诚无息,不息则久之义矣!圣贤生则经纶天地,没则流行太虚,故曰知鬼神之情状。邵子谓:“一念不起,鬼神不知。”盖鬼神无形无声,惟此一点灵知。吾人与鬼神同处,亦只此一点灵知。吾人若无此身,则亦鬼神耳。故鬼神之妙,全在能与人感通。起一念,动一意,无弗知之。惟不起处,则无可知耳,君子不能藏密至此,终属肤浅。学苟能于一念不起处用功,是谓先天之学。达之可以平治天下,穷之可以独善其身。生则以人道经世,死则可万劫长灵。昔吾亡友惺夫张子谓“通昼夜,达生死;历混饨,惟此一心也。”不肖所述此等,皆是圣贤真实学问,非有过高语,虽不能至,心窃向往之。

  吾人此身在天地间,原至微末。若小体是从,营营一生,何异犬马。若非有此着学问,岂不辜负一生。故曰: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。”是故历代圣贤,无不兢兢业业。大禹惜寸阴,文王勤日昃,良有以耳;《易》称“易简”,而天下之理得,而成位乎其中。吾人出世一番,去圣贤久远。若不能自创自艾,到底论没,悔无及矣。

  此理论其究竟,大不可名,而其入端,不过易简存心焉尽之矣。所谓存心,则吾前数法备矣。至于修身齐家,人伦日用之道,只要内不昧己,外不欺人,随时处中,自有妙用。

  上十余则,皆不肖管见。虽言不次序,要皆修身之道,治心之方,而可为入资之资者也。武若来客六合,忘其公子贵戚之尊,而下顾荒室陋巷之士,相与握手谈心,欣然道义相许。袁子诚学问中人哉,窃愧吾辈生长蒿莱,貌微论谫,而袁子文章学业,燕冀人豪,何足当其顾盼,虽然道同则相为谋,敢为袁子一终筹之。人生天地间,计盖不可少也,孔子三计,古今传之,然而犹未也。不肖以为有一世之计焉,有万世之计焉。曷言乎一世之计也,工文艺,炼才识,谋身世。自愚贱小人,以逮宰官将相,虽所事不同,而要以求得乎此生之安,然其事及身而止,身后虽遥,不我有也,故曰一世之计。曷言乎万世计也?勤修道德,锻炼性情,寻究天人,以殷殷焉求得乎所性之理,所谓天爵良贵,性在乎是,大行穷居,不加不损,尧舜之道,至今而存,谓非万世之计哉!而况朝闻夕可,夭寿不二,自兹而往,有非万世所可得而穷者。呜呼大矣!吾人去古虽遥,而良知在人,万载有如一日,大丈夫何不可自我作古也。

  袁子北方名士,而天质美茂,璞玉浑金,一见知为经世重器,岂肯以圣贤率为第二义乎战。不肖仰瞻道范,不禁神驰,惟恐其任道不专,聊复谆嘱,非袁子之果有待于言,还别之情殷,相知之意,密,而属望之人多也。世忱再顿首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