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辞馆,日游博场,家人皆丰衣足食,甚自得也。然谨守老人戒,不敢多取,故人亦不觉。当时有好压宝者富室子张姓,万金事业将尽,不胜忿恨,思求师以佐之。访诸乡人,其弟子以先生目力告,张子欣然执贽往拜。先生初不承,张子跪求无已,先生知机已泄,情不能却,曰:“吾术只可日得数百钱耳,何济于君?”张子曰:“先生守法持廉,不敢逾分,我随先生后,任我所为,无碍先生。且我得恢复旧物,将重酬,先生且无须为此矣。”先生心动,携往场中,先生下百文,其人即满注。不数日,宝场半为张子败业。赌者聚谋曰:“异哉!张子昔来必败,何近日所向无敌?不求其故,我等皆不能为业矣。”访之,得李先生确耗,众曰:“此人不除,何以营生?”遂共谋以五百金贿丐,告之曰:“某村李先生,吾仇也。与汝等五百金,只须挖其双目,为首者不过军流,以此金至配所营运,富可致矣。且在外乐业,何如在乡贫苦?”一壮者诺之,偕数丐伏林中,见先生过,突出与斗,共擒之,抠其目睛。投官,以忿争误伤自首,得减等,拟城旦。先生失目,悔之晚矣。幸张子复己业,闻先生为所累,改过迁善,以千金报先生,得以考终焉。
  
  芗{曰:仙人何播弄下愚,益之适以损之。使我遇之,当求性命双修之道,则超凡入圣可期矣,何仅以温饱自得哉?或曰:“君所以不得遇仙人,贪故也。”竟无词以对。
  
  唐词林
  
  吾乡唐生业儒,应童子试,年三十不得游庠。其父市侩也,谓生曰:“吾家世以负贩为业,汝欲读书,不得志,今吾老而汝壮,不得赡养乃翁,固无论矣,但汝何以终身?无已,汝叔在京师,闻事业兴隆,曷往依之?亦可博升斗以养家,胜于坐食多多矣。”生诺诺,自惭不能博一衿,亦图改业,乃随粮艘北上。其叔在前门外,立南货肆,见生来,甚悦,曰:“我肆中正乏人料理,汝二弟皆在学读书,不能助我。一人能有几许精神,而独掌营运耶?汝其为我司帐。岁得数十金,亦可寄家,不无小补。果勤能也,再益汝俸。”生安之。但生喜读书,虽在肆,手不释卷,兴至则拍案朗诵,肆伙及买物者见之,皆大笑。叔愠甚,屡诤不改,谓生曰:“汝既愿读书,我送汝入学,伴两弟读亦可。”
  
  生益喜,随送入垫。其师,都中廪膳生也,年逾半百,岸然道貌,收生为徒,曰:“汝齿已长矣,能学文乎?”生曰:“固所愿也,不敢请耳。”乃命题试之,文成,师阅之,击节赞叹曰:“汝在南方,造诣如是,不能入泮,屈死真才矣。”生见师所改两弟文,甚平庸,心轻之。每遇课期,潜往观剧,晚归,一挥而就,师又善其词也。两弟密告父,含怒至塾,训生曰:“汝在肆,则以读书至高;在学,又嬉戏无度,何怪一事无成,真废物也。”师闻之曰:“乃侄平日勤学,虽课期出外,亦不误作文,其聪明才力,胜乃郎百倍,若以应试,高发可期。”叔曰:“试期在迩,果如先生言,得游庠序,亦可光以门闾,恐未必耳。”师曰:“无他法传,生惟小试场中,断不可自作佳文,当尽心为两弟成之,以余力毕乃事,附名榜尾足矣。盖两弟寄迹久,高标无碍。汝初冒北籍,名列前茅,恐招人忌耳。汝切志之。”
  
  生诺。县府两试,谨如师命,助两弟在前十名,自附而已。是年以案首入学,又带一弟,名列第二。从此连捷,中式,登进士,入词垣矣。迎养乃翁,重酬其师,且封叔父,所以报本也。
  
  芗{曰:唐君在南,一衿难博,在北则隆隆直上,置身青云,岂北人果不如南人耶?曰:非也,有命存焉。
  
  卷二
  
  南宋高宗遗事
  
  康王构自金营遁归,创业后,为汪黄所误,复为金人大破,王易服南奔。自泥马渡江后,到处有土神保护。
  
  道经盐官州,追兵将及,乱窜至蛇墩。王见田间二人并耕,呼救,农夫视王貌异常,知为贵人,迎谒马前,请王下马释服,与其弟相易。农弟服王衣,骑马南驰,使王以泥污而戴笠荷蓑,立田沟中,执耜工作,农夫候于道左。追兵至,问农夫,告以状貌,曰:“见如此人否?”农夫曰:“适有骑黄马官人,南去不远。”追兵驰及,执之,非王也,怒戮之。时王已去蓑笠V褐,从别道逸。金兵回斩农夫,四路追寻。
  
  王至州城郭北有古庙,见茅篷内一僧席地诵经,王潜入求庇,僧以衲衣盖之,嘱勿动。追兵主将骑白马者遥见大汉入篷,遂下马执刀往,将搜觅。僧见来将喝曰:“降人欲杀故主,良心安在?即得封侯,亦留万代骂名。况有总领,气谊不投,将冒汝功而戳汝。宋朝气数未尽,不如依老僧言,退去为善。”来将悟,再拜曰:“予实南人,被金人掳去,降非本意。谨遵师命释王。但不能掩北兵耳目,请就死以明心。”遂自刎。兵见主将死,皆散去。王出,僧请无负来将,因不知姓名,封为白马将军、土地尊神。僧指示王速上临安,尚有一难。过此即投张帅,能退金人,仍登九五之尊,作南朝创业主也。王谢去。
  
  行至半山。追兵又至,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