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人出,而心不能无悸,取所带《易经》一部灯下观。至二鼓,不敢熄烛,和衣而寝。

  少顷,闻棺中撄萦猩,注目视之,棺前盖已掀起矣,有翁白须朱履,伸两腿而出。陆大骇,紧扣其帐,而于帐缝窥之。翁至陆坐处,翻其《易经》,了无惧色,袖出烟袋,就烛上吃烟。陆更惊,以为鬼不畏《易经》,又能吃烟,真恶鬼矣。恐其走至榻前,愈益谛视,浑身冷颤,榻为之动。白须翁视榻微笑,竟不至前,仍袖烟袋入棺,自覆其盖。陆终夜不眠。

  迨早,主人出问:“客昨夜安否?”“强应曰:”安,但不知屋左所停棺内何人?“曰:”家父也。“陆曰:”既系尊公,何以久不安葬?“主人曰:”家君现存,壮健无恙,并未死也。家君平日一切达观,以为自古皆有死,何不先为演习,故庆七十后即作寿棺,厚糊其里,置被褥焉,每晚必卧其中,当作床帐。“

  言毕,拉赴棺前,请老翁起,行宾主之礼,果灯下所见翁,笑曰:“客受惊耶!”

  三人拍手大剧。视其棺:四围沙木,中空,其盖用黑漆绵纱为之,故能透气,且甚轻。

  ○炮打蝗虫祟祯甲申,河南飞蝗食民间小儿。每一阵来,如猛雨毒箭,环抱人而蚕食之,顷刻皮肉俱尽,方知《北史》载灵太后时蚕蛾食人无算,真有其事也。开封府城门被蝗塞断,人不能出入。祥符令不得已,发火炮击之,冲开一洞,行人得通。

  未饭顷,又填塞矣。

  ○僵尸手执元宝雍正九年冬,西北地震,山西介休县某村地陷里许。有未成坑者,居民掘视之:一家仇姓者全家俱在,尸僵不腐,一切什物器皿完好如初;主人方持天平兑银,右手犹执一元宝,把握甚牢。

  ○张飞棺萧松浦从四川归云:保宁府巴州旧刺史之厅东有张飞墓石穴,至今未闭。一朱棺悬空,长九尺,叩之,声铿铿然。

  乾隆三十年,有陈秀才某,梦金甲神自称:“我汉朝将军张翼德也,今世俗驿公文,避家兄长之讳,而反犯我之讳,何太不公道耶?”彼此大笑而寤。盖近日公文改“羽递”为“飞递”故也。

  ○误尝粪常州蒋用庵御史,与四友同饮于徐兆潢家。徐精饮馔,烹河豚尤佳。因置酒请六客同食河豚。六客虽贪河豚味美,各举箸大啖,而心不能无疑。忽一客张姓者斗然倒地,口吐白沫,噤不能声。主人与群客皆以为中河豚毒矣,速购粪清灌之。张犹未醒。五人大惧,皆曰:“宁可服药于毒未发之前。”乃各饮粪清一杯。

  良久,张竟苏醒,群客告以解救之事。张曰:“小弟向有羊儿疯之疾,不时举发,非中河豚毒也。”于是五人深悔无故而尝粪,且嗽且呕,狂笑不止。

  ○借尸延嗣萧公文登,宰阳湖。伊邻施妪,其夫早卒,抚其遗腹子某,长大娶妻李氏,姑媳甚欢。年余,媳妇忽病亡。妪家贫,痛媳亡不能再娶以延夫祀,呼天吁地。

  次日将殓,媳忽从炕上跃起呼姑曰:“我来做汝家媳妇,不要再哭。”妪方庆媳再生,喜不自胜。其子私语母曰:“何声音之不似吾妻也?眼光又直视,恐非真李氏再生,得毋野鬼凭之为祟乎?”邻里皆惊,遂环守之。

  三四日中,闭目仰卧,给汤粥,饮啜如常,惟姑呼之则应,夫与之语则避而不答。至七日后方起,梳洗毕,敛衽告姑曰:“我海宁州某村方氏女也,行二,年十九岁,待聘未字。因病死,至冥府,适汝家李氏媳妇在焉。随有矮鬼无数、长鬼一个环跪阎君乞诉,求放李氏还阳。阎君怒叱,将众矮鬼逐出,长鬼责二十板。长鬼受责后,仍再四哀求云:”小人父祖以来,皆守本分,不敢为恶,罪不至于绝嗣。妻辛苦万状,方得娶一媳妇,今又病亡,何能有力续娶?岂不令一家绝嗣乎!乞放媳还阳,得生子以延一脉。‘阎君怒稍霁,命判官检簿,细阅毕,问长鬼曰:“尔媳李氏阳寿已绝,不能放还,姑念尔世无过恶,尔妻又能守节抚孤,若令乏嗣,无以劝善。方氏女虽年命该尽,生前亦颇好善,可令借李尸复活,则尔无媳而得媳矣。’长鬼拜谢。阎君指长鬼告子曰:”此尔翁也。着他领尔借尸还魂,生子延祀。‘予逐随翁到此。翁指示予曰:“此尔姑也。’将我推跌在地。开眼不见翁,只见婆婆立我身旁,我故只认得婆婆一人,余皆不识也。我家父母俱存,有一个兄弟,年十六岁,望遣人告知,以免父母啼哭。

  姑遣子探访,果如所云。告以故,其父与弟同至妪家。方氏见即相抱而哭,父返退缩,不敢向前,曰:“声音举止虽与吾女相像,而面貌不同,何也?”女对父泣曰:“我假李氏体以生,非我本来面目,喜得再见生身之父与同胞之弟。

  母亲忍心不来看我,父与弟又疑而不肯相认,生不如死矣。“

  悲痛间,其母遣邻妪来探问,女儿即呼某妈妈:“汝从何处处来?我母亦来看我乎?”父方抚而慰之,叩以往事,丝毫不爽,始真信其再生也。姑遂款留其父与弟在家。至晚,令子与媳同室而处。媳辞曰:“我处女也,虽冥数已定,乞俟吾母来,择吉日成夫妇礼,不可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