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晕,颇为顺适,犹与家人答问。一至于泉,则家口尽溺死,董伏气入水底千余丈,乃复干燥,觉四面纯黄色。已而渐明,下视苍苍然,有天在下。细听之,人民鸡犬之声,因风而至。我意“此是天壳之外天也,得落第二层天宫固佳,即落在人家瓦上,岂不敬我为天上人耶?”因极力将身挣坠。为罡风所勒,兜卷空中,终不得下。俄而,有古衣冠人,长二丈余,叱曰:“此两天分界处,万古神圣不破此关。汝何人,作此妄想?速趁地未合时,仍归汝世界,否则大地一合百万丈。汝能穿水,不能穿土,死矣!”语未毕,忽金光万道,自远而来,热不可耐。古衣冠者抚其背曰:“速行!速行!日轮至矣!我且避去,汝血肉之身,不走,将炽为飞灰。”董闻之悚然,即运气腾身而上。面目为水土所蚀,黑如焦炭;衣服、肌肤,粘结一片。逾月,始复人形,自称“劫外叟”。余按《淮南子》曰:温带之下,无血气之伦。日轮所近,即温带矣。

  ○董贤为神康熙间,从叔祖弓韬公为西安同知,求雨终南山。山侧有古庙,中塑美少年,金貂龙衮,服饰如汉公侯。问道士何神,道士指为孙策。弓韬公以为孙策横行江东,未尝至长安。且以策才武,当有英锐之气,而神状妍媚如妇女,疑为邪神。

  会建修太白山龙王祠,意欲毁庙,拆其木瓦,移而用之。

  是夕,梦神召见,曰:“余非孙郎,乃汉大司马董圣卿也。我为王莽所害,死甚惨。上帝怜我无罪,虽居高位、蒙盛宠,而在朝未尝害一士大夫,故封我为大郎神,管此方晴雨。”弓韬公知是董贤,记《贤传》中有“美丽自喜”之语,谛视不已。神有不悦之色,曰:“汝毋为班固所欺也,固作《哀皇帝本纪》,既言帝病痿,不能生子,又安能幸我耶?此自相矛盾语也。我当日君臣相得,与帝同卧起,事实有之。武帝时,卫、霍两将军亦有此宠,不得以安陵龙阳见比。幸臣一星,原应天象,我亦何辞?但二千年冤案,须卿为我湔雪。”言未毕,有二鬼獠牙蓝面者牵一囚至,年已老,头秃而声嘶,手捧一卷书。神指之曰:“此莽贼也,上帝以其罪恶滔天,贬入阴山,受毒蛇咀嚼久矣。今赦出,押至我所,司溷圊之事。有小过,辄以铁鞭鞭之。”弓韬公问:“囚手挟何书?”神笑曰:“此贼一生信《周礼》,虽死,犹抱持不放。受铁鞭时,犹以《周礼》护其背。”

  弓韬公就视之,果《周礼》也。上有“臣刘歆恭校”等字,不觉大笑,遂醒。

  次日,捐俸百金,葺其庙,祀以少牢。又梦神来谢,且曰:“蒙君修庙,甚感高义!但无人配享我,未免血食太孤。我椽史朱栩,义士也,曾收葬我尸,为莽所杀。我感其恩,奏上帝,荫其子浮,为光武皇帝大司空,君其留意。”弓韬公即塑朱公像于董公侧,而兼塑一囚为王莽状,跪阶下。嗣后祈晴雨,无不立应。

  ○三头人康熙时,吴逆为乱,道路断绝。有湖州客张氏兄弟三人,在云南逃归,从蒙乐山之东步行十昼夜,遂迷失道,采木叶草根食之。晨行旷野,忽大风西来,如海潮江涛之声。三人惧,登高丘望之,见一黑牛,身大于象,兰单而过,草木为之披靡。

  暮,无投宿所,望前大树下若有屋宇者。趋之,屋甚宏敞,中一丈夫走出,身长丈馀,颈上三头。每作语,则三口齐响,清亮可辨,似中州人音。问三人何来,俱以实告。三头人曰:“汝步行迷道,得毋饥乎?”三人拜谢。随呼其妹为客煮饭,意颇殷勤。妹应声来,亦三头女子也。视张兄弟而笑语其兄曰:“此三君:其长者可长寿,其两弟虑不免于难。”张兄弟饭毕,三头丈夫折树枝与之,曰:“以此映日影而行,可当指南车也。但此去所过庙宇,可住宿,不可撞其钟鼓,须紧记之。”三人遂行。

  次日,入乱山中,有古庙可憩。三人坐檐下,乌鸦群飞,来啄其顶。张怒,取石子击之,误触庙中钟,铿然作声。两夜叉跳出,取其两弟,擘而食之。又将及张,忽闻风涛声,有大黑牛漓然而至,与两夜叉角斗。移时,夜叉败走,张乃脱逃。行数十日,始得归里。

  ○水鬼帚表弟张鸿业,寓秦淮潘姓河房。夏夜如厕,漏下三鼓,人声已绝,月色大明。

  张爱月凭栏,闻水中砉然有声,一人头从水中出。张疑此时安得有泅水者,谛视之,眉目无有,黑身僵立,颈不能动,如木偶然。以石掷之,仍入于水。次日午后,有一男子溺死,方知现形者水鬼也,以此告同寓人。

  有米客因言水鬼索命之奇:客少时贩米嘉兴,过黄泥沟,因淤泥太深,故骑水牛而过。行至半沟,有黑手出泥中,拉其脚。其人将脚缩上,黑手即拉牛脚,牛不得动。客大骇,呼路人共牵牛。牛不起,乃以火灸牛尾。牛不胜痛,尽力拔泥而起腹下有敝帚紧系不解,腥秽难近。以杖击之,声啾啾然,滴下水皆黑血也。

  众人用刀截帚下,取柴火焚之,臭经月才散。自此,黄泥沟不复溺人矣。米客有诗纪其事,云:“本欲牵人误扯牛,何须懊悔哭啾啾?与君一把桑柴火,暗处阴谋明处休。”

  ○罗刹鸟雍正间,内城某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