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裙,盖十八九,绝代姝也。田踵之以行,相去有咫尺。女回顾见之,促婢速行,田不少却。女且行且顾,若甚慌怯者。因循里许,女挥汗且喘,止步谓婢曰:“且稍停,让渠捷足者先行,无事追随,成何光景。”其声呖呖,如微风振箫。田聆之,神出于舍,趋向路侧,以揖之曰:“小人失路,茫茫无所之,欲从小娘子觅一宿,未卜可肯假一席地否?”女以袖障面,侧身低笑,向婢小语曰:“孟浪人有如此者!”婢亦吃吃不已。良久,女始忍笑应曰:“家有母氏为政,儿凡百不与闻,姑至舍,试为汝告白,去留听再决也。”田诺诺,复从之。

  行又里许,始至,门户整洁,居然富家。婢扣门,一媪出启扉,絮絮怨女何归之晚,女曰:“为阿R所纠缠,不容摆脱。若非婢子矫娘命,几不得归。路上又遇一失路人,再三求住,聒聒不休。不晓今日出门,向着其底凶煞,令人薅恼竟日!”媪曰:“何物失路人,擅与人家闺秀借宿?若使遇着老身,当挤却渠两睾丸,问渠尚敢佻达向人否?”女e袖而笑,回眸睇田曰:“闻之否?设想已左,不知及早之他,勿得诟谇。”田逡巡欲去,媪止之,举烛审照曰:“颈以山而瘦,齿以晋而黄,水土使之然也。视小郎面白发浓,脚大腿长,大类山西人。郎岂山西人耶?”田曰:“然。”媪曰:“然则乡里也。何难下蜗居一草榻,暂屈一宵,乃可峻拒乎?”

  亟引入,设酒相款,问何姓,曰:“田。”媪曰:“老身母家亦姓田。亦太原籍乎?”曰:“然。”曰:“十八都田布商同谱乎?”田欠身曰:“小人之祖也。”媪愕然,曰:“老身之父也。汝父何名?”曰:“终亩。”媪大骇,起握田手,熟视其面,曰:“汝真田十二之子耶?老身去家时,十二弟才十三岁,犹未议婚。音问梗塞,近四十年矣,不谓阿咸如此成立。老身为汝父胞妹,汝之姑也。汝虽后生,岂不闻汝有三姑母,嫁为卫辉杨家妇者乎?”田骤闻之,悲喜交并,趋拜膝下曰:“侄实将往卫辉,投托姑母,不意邂逅于此!”媪曳之起,且泣曰:“老身移此十二年矣,非天假之缘,焉能相遇之巧。汝父母无恙乎?”田亦泣之曰:“侄七八岁时,皆已下世矣。二兄一弟,亦相继病殁。生业凋谢,孤孑至今。”媪太息感伤者久之,又问曰:“儿年岁何矣?”曰:“二十。”媪谓女曰:“汝表兄也。”女拜,田答拜。媪曰:“姑无儿,只生汝妹一人,取字秀姑,娇养惯,一事不关心,年十八,尚尔憨跳。汝姑父殁后,家中更无男子。幸儿来,足以把持门户,留心为汝妹觅一人家,则老身之事毕矣。”田曰:“表妹秀慧如此,无虑不归世族。”言讫,以目睃女,女羞晕两颊,默然俯鬟拈带而已。媪曰:“儿娶乎?”曰:“未聘。”曰:“有姑在,儿不忧无好媳妇。儿向日作么生?”田曰:“向在京作小经纪,颇获利息,不意失盗,一身之外无长物。窃意姑为骨肉至亲,必不以侄为外人,是以千里相就。”媪叹曰:“咱家世代贸易,从无坐食者。至儿不幸,罹此闵凶,至先人之业中断,殊惭继绍。迟日会当摒挡蓄资,儿仍作布客,争似游惰过日。儿细思维,谅不以老身之言为河汉。”田敬诺。

  至三更,辞不能酌。姑始呼婢敛具,即于厅之东厅下榻。伺候者即前提灯婢,年十六七。极慧黠,问其名,曰:“秋罗。”乃以秋姐呼之。因诘之曰:“向于路上挑灯者,非子也耶?”曰:“是也。”曰:“何所之?夜深犹犯草露。”秋罗曰:“亲戚往来,郎君何心知之。”既而设衾绸,下帘剪烛,趋事颇殷勤。良久犹倚几不去,田曰:“秋姐劳碌,此间无事,可以入内矣。”秋曰:“七房尚有春罗姐,儿奉主母命,专侍东厢。”田曰:“虽然,夜深矣,吾亦欲寝,秋姐亦合少歇。”秋始含笑举步,将启帘,复停步回眸曰:“苟有所需,幸相闻也。”言讫,再瞬而去,意颇欣属,田心为之荡。

  翌日,媪以管钥付田曰:“老身有未了事,久欲之彰德。恐去后,一门细弱,受侮强暴,故迟迟至今。今可以往矣。儿诸事可任,勿庸多嘱。但耐心半月余,老身却回也。”田曰:“姑年高,彰德路远,恐独往不易。”媪曰:“儿莫为老身虑,速多备糗腊,明日早发也。”田以目视女,女虽无言,而颜色甚适。因思姑去,可以浸润矣,遂亦不复谏阻。诘曰,媪展辖就道,惟一仆媪从。女送母去,呼春罗、秋罗亟阖扉,谓田曰:“娘远去,家中更无人,阃以内,儿主之;阃以外,兄司之。勿致不谨事,负老人嘱托。”田曰:“第恐韩寿在室,自防不密耳。”女佯若不闻,敛笑入内。

  田知其可动,及归房,神魂丧失。冥想间,适秋罗送茶至,田启小簏,出绉纱红帕送之,秋罗辞不纳,田捉其臂,强纳袖中,秋笑曰:“郎君莫作恶剧,强以贿赂啖人,豚蹄祝满篝,蚯蚓饵连鳌,何其所持者狭,而所欲者奢!”田笑曰:“物虽微,意则良厚,子非不知濡猛者,奈何故作颟顸,令人R?”言次,遽拥之。秋嘤咛作欲泣声曰:“从未见恁底一冉弱郎,腼腆不翅女子,何作事必尔,蠢蠢然,杂露若此!”田曰:“霸者以力服人,子可请盟矣。”捺之床而谑之,秋故含苞,大为凿枘。兴未阑,倏见一人启帘入,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