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时有刘参将者,新任城守营,立法严肃。代击柝,终宵戒严。适夜巡,王子微服过所欢,为刘所执,问何事夜行,叱令通名。王子不以实告,刘怒,即街头褫衣笞二十,血肉狼藉,卧月余始瘥。此事无知者,惟我等侍婢知之最审耳。

  耿平居喜食鸡翠,每下箸,非数百不餍。袁姬犹嗜榛栗及熊白,耿为百方致之。庖人s之失饪,往往获死。侍女灵芝,忽被狐祟,喜近男子。耿怒,亟选藩下少年二十人,命次第裸呈以淫之。阅人已遍,而灵芝不惫。耿笑曰:“丘壑可盈,是不可厌也。”旋释之。

  又自言在府时,独耿妻钟爱至,共寝床。耿妻好佛,罕与耿相见,故得始终自保,不然,亦难免于服役诸婢,同罹祸患污辱矣。第于众目之前,白足听选,终觉抱惭于一生耳。女伴闻之,遂相传说。耿死,林携倩霞仍归福清,子孙繁盛,至今不绝。

  兰岩曰:热闹场中,抽身远避,士君子之所难也。倩霞以一女,见逆藩凶暴,遂知祸不旋踵,劝林勇退,何其识之精,行之决哉!吁!巾帼也,胜大丈夫矣!

  落T海水至彭湖,势渐低,近琉球,则谓之落T.落T者,水趋下而不回也。洋船至澎湖以下,遇飓风作,漂流T中,回者百一。盖海水之中,又有急流以海水为崖岸焉,斯亦奇矣。予在鄞江时,闻闽人过台船,漂入落T者,其迅如飞,瞬息不知行几千里,舟中数十人,咸以为断无生理,但相顾傍徨,任其漂泊颠沛。久之,忽闻大震一声,人人颠倒,船遂不动,众莫测其故,徐出视之,方知抵一荒一岛。船为T水所推,直上沙岸,故搁不行。众告语欢呼。

  岸上砂石悉赤金,怪鸟颇伙,不一其形,见人亦不惊飞。饥则捕食之,有如鹅者,味独美。夜间绕船尽鬼,啾啾不绝,至晓乃殁。夜则复然。居半年,渐与鬼习,可通言语,鬼因言:“此间去中国数千里,往日陷于落T,流尸至此,去家远,通梦无由。然久栖于此,颇谙海洋潮汐之理,大概阅三十年,落T一年,今屈指计之,一两月后当平满矣。君等亟修补船只,可望生还也。”众感谢,或问:“所食似鹅之鸟,何鸟耶?”鬼曰:“此非鸟,亦鬼也,历年既久,精气耗散,故幻此形耳。”众为叹息,因各运斤操斧,连夜修葺废舟,工甫竣,落T早平满,与海水无所分别。众欢声雷动,推船下水,治帆将发。鬼群哭而送之,竞取岸上金沙相赠,且嘱曰:“归去勿相忘!幸致声乡里,好作佛事,为我等荐拔。”众争许之。扬帆破浪,行一日夜,达闽之重门。众感鬼之情,伤其堕落,共出资建水陆,并访其家,赈恤之,分其所赠余金。诸客拥巨万,多为富商。

  兰岩曰:赤金人所争爱,至戚良朋,为此结怨构讼者多矣。乃有地焉,金杂砂砾,在在所取,斯诚乐国,未有肯舍而之他者。乃群鬼痛哭求拔,直有不可一朝居之势。鬼何不恋此多金哉?亦以死可悲耳。世之拥多金而心死者,恬不为怪,然亦无甚趣味矣。不思避而恋之,佛氏有灵,恐不能为此种人荐拔也。

  伊五兵丁伊五,身□□而貌么U,贫不能自活。独走出城,将自缢林中,为一老人所见,问为何所苦,而轻生若此,伊以情告,老人嗤曰:“葛犹能庇其本根,况人耶?观子神气完兄,城府不密,载道之器也。予有书一册,授子习而精之,足够一生吃着。”言次出诸袖中,尽符录耳。抄写亦甚潦草,伊展阅,即反之曰:“此犹石田,无所用之。”老人曰:“何也?”伊曰:“予僦屋以居,卑庳近市,此符纵验,亦何从而习之乎?”老人曰:“此亦当虑,但子能从我,则无患矣。”伊曰:“求死之人,何所不可。”乃偕循一僻径,迤左行,有止水一湫,蒹葭聚翠,广袤数里,深邃处得一矮屋,虽茅茨不剪,颇虚敞精洁,遂止宿其中,从老人受学。一日两餐,必餍酒肉,七日而术成。老人与屋皆不见。伊知遇异人,欣然而返。

  平日面朋酒友,怪其小康,群思咀嚼之,往往讽以谀辞。伊慨然敬诺,乃相与赴富春楼。同七八人,恣情饮啖,计所费八千四百文。众坐视其何以偿,蓦一黑面汉至席前,拱立曰:“主人知伊五爷在此款客,敬奉酒资,祈检致。”随解腰缠,置几上而去。数之,适八千四百文。众大骇,伊独不之怪,已而各醉饱,同步市中。见一人乘大白马,急驰而过。伊纵步追及之,捉衔大叱曰:“可即与我!”其人下马求免,形色仓皇。伊怒曰:“不与我,我即用武矣!”其人不得已,探怀出一物奉伊,伊受而释之,其人怏怏仍驰去。众环问其故,并索观所得物,伊出示,但一小皮囊,淡藕色,形如半胀猪腹,不测何物。伊曰:“所谓储气囊,其中所贮,小鬼魂魄也。彼驰马者,系过往游神,往往偷攫人家小儿,倘不遇我,又死一小儿矣!会须与诸君往活之。”众固未信,莫不翕然从行。俄入一僻巷,向西一人家,寂阒闭门,中有哭者。伊取小囊,就门隙张之,出浓烟一缕,蛇游而入,随闻其家有人曰:“孩子苏矣!”旋止哭,欢声彻户外。伊急挥众而返。人由是神之。

  南城某贵公,有女为邪物所凭,闻伊有神术,厚礼招致。女在室,已知伊来,形色惨沮,望流而仿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