竟牵之以出!”张惊曰:“彼知县,官长也。我何人,敢相近乎?”二役曰:“彼虽为官长,而贪财好色,滥杀酷刑,今且为罪人,奚复可畏?”张趄,终不敢前。二役慌遽,复极力推挤之,P惶间已在房内。不得已,即以链系知县颈上,反走而去。二役迎之,同循旧路。张回顾知县,已系颈同行矣,大骇。知县默无一语。

  甫至宅后,见一男一女,作淫戏于墙阴,略不羞避。二役过之,张问曰:“此何人?奈何恣行淫事,腆不畏人也?”役指知县谓张曰:“彼女子即渠之爱姬翠华,彼男子即渠之娈童郑禄也。因渠病卧,故私约于此。彼方自谓隐密,岂暇见我辈,又岂意我辈见之明且晰哉!”张目知县而笑,知县亦俯首不语。至水窦前,复见二人,结束同二役,亦械一人,囚首面而立。二役问曰:“已拘得乎?”应曰:“拘得矣。”其人见知县欲哭,役急批其颊而止。张私诘此人为谁,役曰:“即渠之幕宾,主刑名者郭某也。与同案,故同拘耳。”话间,闻内宅哭声群起。役曰:“时至矣。”遂出至坊间,预有二人驻囚舆二辆相候于通衢。四役因纳知县与郭于舆中。嘱张曰:“汝自归,慎勿泄于人也。”言讫,超舆叱牛而去。

  张至家,鸡已鸣矣。见妻背灯而泣,邻妇三五人,从旁劝慰之曰:“死者不可复生矣,天数夙定也。况气未绝,俟天明延医治之,料无妨也。”张闻之大惊,失声一呼,豁然如梦寤,则身卧炕头,妻坐守于侧,邻妇抢攘满室。张咨嗟不已。妻见其复苏也,惊定而喜。张问胡为哭乎?妻曰:“汝解手良久不回,我出视,汝僵卧檐下。浼邻人扛入室。手足虽温,而呼之不醒,自四更至此时,已半夜矣。何幸得复生耶!”张悟前此之事,皆魂魄所为也。起身揖邻妇而谢之。各欣然辞去。张乃备以其故告妻,妻亦骇叹。比晓,举城军民挠乱,佥知县官于五更时死矣。密访郭幕,亦同时暴亡。

  张不谨,渐泄于人,某之子闻之大恚,械送县,笞三十。鞫郑禄与翠华私通事,果不诬,杖郑禄于县,瘐死囹圄。缢翠华于园,以殉。事出雍凉间,秦人至今述之。恩茂先曰:“诚然,先大父亦尝言之也。”

  兰岩曰:罪恶贯盈,天夺其禄。鬼得而辱之,民得而欺之。回首皋比临民,其威权安在哉!鬼卒不能系其颈,而假手于张;非鬼卒不能也,张目击之,以暴其恶耳。

  阿q某宗伯致仕家居,以数千金买巨宅一区,宅后楼九楹,空无人居,但贮什物,恒扃锁,往往见异物。宗伯四子三女,女皆嫁巨室,三子亦婚名门。唯第四子,甫十六,未娶。房中侍女海棠者,年及笄,颇慧丽。适宗伯偶山游未归,海棠寝至夜半,忽为人舁至楼上,见锦屏绣幕,画烛华筵,坐客十余辈,男女相半,履舄交错,酒炙并行。

  命海棠起,着衣侑觞。棠面□,以不习对。坐中稚齿女子,丰姿妖冶,鬓发如云,衣广袖之襦,把文犀之盏,含笑谓棠曰:“尔非尔家四郎房中婢耶?我与尔家四郎有夙缘,鱼轩不久入门,自是一家人,无事腼腆也。”棠倚柱垂头,不作一语酬答。一靓妆女子,齿尤稚,骂曰:“奴种不堪作养!噤口愠色,欲谁仰妆之眉睫耶?此等人只可侍盥栉,提箕帚,哪晓歌舞中事!纵使能歌舞,亦不过哞哞作牛鸣,得得效驴跳。三姐耐烦与语!”又一少年男子曰:“我道莫教渠来,三妹执不听,今何如?转坏我一 新绫袜,污印十个T文!”满座大笑,不觉哄堂。前女子有羞愧色,向少年曰:“四哥何太小家相,亦学九妹嘲笑于我耶!海棠虽贱,颜色姿态,且远胜四嫂。今当稠人广众,不肯作倡优伎俩,正见其尊重处,何必相强,且袜一 ,值钱几文,亦流于齿颊乎?妹以其初睡,不便令作赤脚婢,故聊为假借,亟当奉偿耳,苟有污,妹当代偿八□。”少年语塞,避席以谢之曰:“三妹娇养惯,性情犹昔日耶。聊以相戏,何遽破颜。”使人送之下楼,置故处,棠汗下如雨,心大悸,捶同宿二婢醒,告以故,二婢亦惧。

  次日,白诸四郎。四郎白其母。母怖,曰:“此必狐鬼,戒勿至后院!”四郎私叩海棠,心艳女子之美,又闻与己有夙缘之说,频频窥伺后院。徘徊间,瞥然一物坠面前,拾视之,则镂金条脱一只也。怀之以归,出示海棠,棠曰:“此狐之物,不可取。”四郎不听,棠恐为己累,告夫人。夫人素严厉,怒曰:“不肖子!岂不闻不听老人言,凄惶在眼前耶?”呼四郎至,索条脱观之,柳枝一圈耳。痛诃之,且命行杖。兄嫂毕至,环跪求宽。正纷嚣间,闻有女子,厉声于北窗之下者,曰:“此汝家亢宗子弟,奈何挞辱至此!所谓慈母,固如是乎?”夫人知为狐,迁怒曰:“人家教诲儿子,何与尔狐狸事!”狐曰:“呸!果何与我事!特念四郎年少,故不忍其犯夏楚,不然即打死,又何妨耶?”大郎怒,欲出杀之,声言觅刀。二郎三郎阻之不令往。狐亦大至,众口沸腾,飞瓦入房,器物皆碎。夫人惧,不复敢出声。群狐逾时始寂。

  于是昼夜乖戾,妖异旋生。二郎乘马上衙,往往途中失去二镫。海棠如厕,猝遇紫衣少年,搂之接吻,力拒久之,旋失所在。他侍女所遭尤强暴。大郎新授中书舍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