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兰至水站,尚书用苏合丸疗苏。
  世隆病床间,得思古家老少扶持。又镇有豪士仇万顷、杨邦才等数人,重其斯文,常交互相慰。又有陈自文者,素以风情谕世隆,曰:“以子之才,承事赵孟,必得近幸,岂专为彼一人哉?”世隆曰:“佳人难再得,况遇知己之至耶!”自文曰:“妇人太美者必有大恶,贺太后以女人能悟之,况足下豪杰男子耶?”世隆曰:“如先生所言,则以世隆为季益矣。其如崔小士何!”自文曰:“君以花为癖矣,希再保重,焉知玉箫不再合耶?”世隆曰:“但看将来有昆仑奴耳。否则王宫又梵矣。”自文辈归,世隆为夜坐不寐者,一夜口占诗词甚多,聊记其可采者,以见新别之愁态云。
  世隆诗云:オ
  昨夜床中妇对夫,床中今夜独夫孤。
  羡鱼不懈空张网,失兔为因误宁株。
  念我有心逢得意,笑伊无眼识相如。
  于今病骨增愁恨,一曲西风子夜啼。オ
  又云:オ
  昨夜床中万斛情,床中今夜万愁生。
  为谁陷入颠狂夜,被鬼迷来惑溺坑。
  我亦忍遭胯下辱,伊终难拔眼前钉。
  于今独坐潇潇闷,一曲相思夜五更。オ
  尚书至临安,夫人已先至官邸数月矣。相见间,悲喜交集,一家爱恋,皆辐辏庭间。瑞兰见夫人,哀不自胜。有顷,夫人以瑞莲事语尚书,呼出见间,一如家人礼。瑞兰私以世隆事白母,夫人亦乘间语及,尚书曰:“我岂老耄者哉?使有封伦,我亦能扬公寿矣。”夫人曰:“贾香偷韩寿,奈何?”尚书曰:“张贺家五嫁者,犹为宰相妻也,无妨。”夫人曰:闻世隆有司马一题地,尚书何吝卓王孙?况瑞兰尝曰:‘父不姚雄,我当封发矣’”尚书曰:“决不以隋珠弹雀也。此后勿复陈。”
  夫人觇尚书意笃,日又求婚者甚毛,亦令易志。瑞兰不允,每以稿砧在辞。因思潇湘旧迹,乃以一亭改匾曰《拜月》,祈以誓心香而存世隆也。尝有拜月诗咏甚多,聊记一二,以表瑞兰冰霜之守云。
  瑞兰诗曰:オ
  亭前拜月夜黄昏,暗想当年欲断魂。
  娄敬不来几十载,肖娘自负万千春。
  伊如有分应逢我,我亦何心再望人。
  自古玉英终不嫁,几曾误作百年身。オ
  又云:オ
  亭前独拜泪汪汪,说到心头只身伤。
  念我一家都美颜,为谁千里独凄凉。
  画眉风月今何在,结发江山事已荒。
  问道云间归北雁,无双消息寄何乡?オ
  时当首岁,仇万顷辈诣世隆,效文琰击钵。世隆曰:“诸兄才捷不让古十石矣,生何敢复梦得自待?”万顷曰:“生虽千钱售三十文,不待磨墨停笔。但今海内士与元白争锋者,唯卿一人而已。何辞为?”世隆曰:“诗因名美,名因诗显,愧生二者俱未。”万顷曰:“何以言之?”世隆曰:“晋张率作诗,李纳每以为不足,率后诈作沈约制,则纳字字称佳。信诗不因名而显乎?近有龙太初,诗学高迈,诣王荆公谈诗,郭公父犹谓之,及咏‘鸟去风平篆,朝来日射星’之句,王、郭始不敢谓秦无人,龙生因以显名天下。”万顷曰:“不但张率受侮,文士皆相轻。王荆公咏菊,且有以‘不似春花落”鄙之者。苏东坡久府,亦有以制词如诗鄙之者。诗果以名显乎否也?蔡确因甑山诗被贬,孟浩然以‘不才明主弃’一句见恶,至于‘枫落吴江冷’,又为吴汤邸J其能至患害者有之,况于名乎!”世隆曰:“王、蔡公,今人亦能知之,则亦以名显也。”万顷曰:“兄此议论,尤出人意表。”因对五辛,醉咏而别。世隆思瑞兰意笃,制《送愁文》并诗咏,具录于此。
  送愁文云:オ
  八年除夕,蒋氏子馆予于潇湘。五辛宴罢,落落皇皇,无以为怀,客语予曰:‘良辰不再,子独怏然,无乃为愁鬼所绊乎?’予曰:‘愁,信有鬼乎?’客曰:‘有之。妖不自作,由人而兴。三思重色而花妖至,崇韬喜淫而虎祟生。古人自寡其妖者亦多。’予曰:‘如此奇妖,计将安去?’客曰:‘禳之而已。昔子产息良消之怪,尧佐祭游弈之神,至诚所钟,自足以歆之。’予信客言,遂束刍灵,祭诸门外,殷勤至恳,盖将草雉禽拿,人其人而去之也。禳毕,闭门就席,愁鬼忽又在左右间,令予心碎,令予肠断,令予泪倾,令予魂消,令予如有求而弗得。予始愕然叹曰:‘客其欺我者也!愁鬼可禳,何其我愁之尚在耶?’鬼曰;‘君不必咎客也,但当自咎耳。鬼有曰风流,曰愁闷,二者常相表里,不可遽逐。’予倾听之,矍矍方惊,鸣竹爆,出桃符,焚紫盆,鬼笑自如;又将起,将赵钟茶垒而啖之,鬼笑愈加。予始曰:‘鬼何笑我为哉?’鬼徐徐而言曰:‘风流之鬼,唯恐其不来;愁怨之鬼,人恐其不去。幽于偏见,罔达于相倚之机,此其为我笑也。’予闻言有趣,拱手而问曰:‘愚不能进,愿安承教。’鬼曰:‘居,吾语汝。天下古今,忧喜同根,福兮祸所伏,老子之言,乐极必成哀,陶妻识之。子既恋于风流,则风流之中便有愁。两鬼相依,步不容离,世岂有风流而不愁者哉!君今特欲去我,而不知风流之鬼所当先。是犹日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