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世但以比柳耆卿辈矣。桧死,伯可亦贬五羊。
  《楞严经》:“佛告波斯匿王,汝年十三时,见恒河水与今无异,是汝皮肉虽皱,见精不皱,以明身有老少,而见精常存。身有死生,而本性常在也。”晁文元尝问隐者刘海蟾以不死之道,海蟾笑曰:“人何尝死?而君乃畏之求生乎?所可死者,形尔;不与形俱灭者,固常在也。”此理本常理,但异端说得黏皮着骨。如《易》曰:“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。”孟子曰:“所过者化,所存者神。”伊川曰:“尧舜几千年,其心至今在。”横渠曰:“物物故能过化,性性故能存神。”又曰:“存吾顺事,没吾宁也。”说得多少混融。
  杨诚斋《月下传杯》诗云:“老夫渴急月更急,酒落杯中月先入;领取青天并入来,和月和天都蘸湿。天既爱酒自古传,月不解饮真浪言;举杯将月一口吞,举头见月犹在天。老夫大笑问客道:月是一团还两团?酒入诗肠风火发,月入诗肠冰雪泼。一杯未尽诗已成,诵诗向天天亦惊。焉知万古一骸骨,酌酒更吞一团月!”余年十许岁时,侍家君竹谷老人谒诚斋,亲闻诚斋诵此诗。且曰:“老夫此作,自谓仿佛李太白。”
  徐思叔《题贫乐图》诗首句云:“乃翁画灰教儿书,娇几赤掠裱┓簟X势奁厝詹蛊岂啵弊筐何有金十奴?”杨伯子和云:“三间破屋一床书,锦心绣口冰肌肤。自纫枯叶作裤襦,此君便是长须奴。”王才臣和云:“大儿阻饥颇废书,小儿忍寒粟生肤。妇纵有ξ抟获啵不敢缘此相庸奴。”三诗皆佳,而后出者尤奇。
  松柏之贯四时,傲雪霜,皆自拱把以至合抱。惟竹生长于旬日之间,而干霄入云,其挺特坚贞,乃与松柏等。此草木灵异之尤者也。白乐天、东坡、颍滨与近时刘子盥壑裆跸辏皆未及此。杜陵诗云:“平生憩息地,必种数竿竹。”梅圣俞云:“买山须买泉,种树须种竹。”信哉!
  虞雍公初除枢密,偶至陈丞相应求阁子内,见杨诚斋《千虑策》,读一篇,叹曰:“东南乃有此人物!某初除合荐两人,当以此人为首。”应求导诚斋谒雍公,一见握手如旧。诚斋曰:“相公且仔细,秀才子口头言语,岂可便信?”雍公大笑,卒援之登朝。诚斋尝言,士大夫穷达,初不必容心。某平生不能开口求荐。然荐之改秩者,张魏公也。荐之立朝者,虞雍公也。二公皆蜀人,皆非有平生雅故。雍公有《翘馆录》,载当世人物甚详。
  诗莫尚乎兴,圣人言语,亦有专是兴者。如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”,“山梁雌雉,时哉时哉”,无非兴也,特不曾隐括协韵尔。盖兴者,因物感触,言在于此,而意寄于彼,玩味乃可识,非若赋比之直言其事也。故兴多兼比赋,比赋不兼兴,古诗皆然。今姑以杜陵诗言之,《发潭州》云:“岸花飞送客,樯燕语留人。”盖因飞花语燕,伤人情之薄,言送客留人,止有燕与花耳。此赋也,亦兴也。若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”,则赋而非兴矣。《堂成》云:“暂止飞乌将数子,频来语燕定新巢。”盖因乌飞燕语,而喜己之携雏卜居,其乐与之相似。此比也,亦兴也。若“鸿雁影来联塞上,愈朔杉钡缴惩贰保则比而非兴矣。
  荆公诗云:“谋臣本自系安危,贱妾何能作祸基。但愿君王诛宰猓不愁宫里有西施。”夫妲己者,飞廉、恶来之所寄也。褒姒者,聚子、膳夫之所寄也。太真者,林甫、国忠之所寄也。女宠蛊君心,而后忄佥壬阶之以进,依之以安。大臣格君之事,必以远声色为第一义。而谓“不愁宫里有西施”何哉?范蠡霸越之后,脱屣富贵,扁舟五湖,可谓一尘不染矣。然犹挟西施以行,蠡非悦其色也,盖惧其复以蛊吴者而蛊越,则越不可保矣。于是挟之以行,以绝越之祸基,是蠡虽去越,未尝忘越也。曾谓荆公之见而不及蠡乎?惟管仲之告齐桓公,以竖刁、易牙、开方为不可用,而谓声色为不害霸,与荆公之论略同。其沦商鞅曰:“今人未可非商鞅,商鞅能令政必行。”夫二帝三王之政,何尝不行,奚独有取于鞅哉?东坡曰:“商鞅、韩非之刑,非舜之刑,而所以用刑者,则舜之术也。”此说犹回护,不如荆公之直截无忌惮。其咏昭君曰:“汉恩自浅胡自深,人生乐在相知心。”推此言也,苟心不相知,臣可以叛其君,妻可以弃其夫乎?其视白乐天“黄金何日赎娥眉”之句,真天渊悬绝也。其论冯道曰:“屈己利人,有诸佛菩萨之行。”唐质肃折之曰:“道事十主,更四姓,安得谓之纯臣?”荆公乃曰:“伊尹五就汤,五就桀,亦可谓之非纯臣乎?”其强辨如此。又曰:“有伊尹之志,则放其君可也。有周公之志,则诛其兄可也。有周后妃之志,则求贤审官可也。”似此议论,岂特执拗而已,真悖理伤道也。苟卿立“性恶”之论、“法后王”之论,李斯得其说,遂以亡秦。今荆公议论过于苟卿,身试其说,天下既受其毒矣。章、蔡祖其说,而推演之,加以凶险,安得不产靖康之祸乎!荆公论韩信曰:“贫贱侵陵富贵骄,功名无复在刍荛。将军北面师降虏,此事人间久寂寥。”论曹参曰:“束发山河百战功,白头富贵亦成空。华堂不着新歌舞,却要区区一老翁。”二诗意却甚正。然其当国也,偏执己见,凡诸君子之论,一切指为流俗,曾不如韩信之师李左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