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四维,南京凤阳府临淮县人。同仆程三郎,带银一百馀两往松江买梭布,往福建建宁府卖,复往崇安买笋。其年笋少价贵,即将银在此处买走乌铜物,并三夹杯盘诸项铜器,用竹箱盛贮,并行李装作三担。崇安发夫,直到水口陈四店写船。陡遇表亲林子达,亦在此店中。达问:“买甚货物?”维曰:“只买些铜器去,更带杯盘等,欲留家用。”达同牙人陈四,代讨一箭船。舵公赖富二、水手李彩、翁暨得搬其行李上船,甚重,舵公疑是金银,乃起不良心,一上船后,再不搭人。维曰:“我要速去,何如不搭人?”舵公曰:“今将晚矣。明日随搭数人,便开船。”维叫三郎买些酒菜,今晚饮用。舵工与水手三人商议:“今晚错过机会,明日不好动手。”维与仆饮醉熟睡。半夜后,舵公将船移于闲处,三人将他主仆以刀砍死,丢尸于江。打开打看,乃是铜物,止现银壹十五两。富二曰:“我说都是银子,三人一场富贵。原来是这东西!”彩曰:“有这等好货物,也多值银。”富二曰:“发在何处去卖?”彩曰:“何愁无卖处?可安船在一处,沿途发卖,岂无人买?”

  林子达与四维分袂之后,已三个月矣,始到家中往拜四维。维父曰:“小儿出门,尚未归。”达曰:“差矣!”三月前,我在江西水口,同他在牙人陈四店相会。我与牙人同他去讨船,说他在福建买铜货,以竹箱装作三担,竟归来本处发脱。莫非舵公行歹意乎?”言未毕,父母妻子举家大哭。达曰:“且勿哭,倘在途中发卖也未可知。或舵公行歹意,必以铜物卖各处。试往各店踪迹铜物,问其来历,便见明白。纵铜物无踪,再到水口牙人陈四家,寻舵公问之,必得下落。”维父然之,叫次子罗逵随达去访。

  访至芜湖县,铺中见其铜物,即问:“此铜物是公自买的,抑或他客贩来发行的?”铺主曰:“三月前,有三个客人来卖者。”达曰:“何处人?”曰:“江西人。”达惊惶曰:“差矣,失手是实。”即同逵径至水口,问陈四曰:“前装表亲货物的舵公,是何处人?”陈四曰:“沿山县人。”达道其故,即同陈四到沿山捕捉。

  斯时,李彩、翁暨得卖得铜器,银入手,各在妓家去嫖。林、陈窥见彩,即躲之。林子达曰:“他在院中取乐,必不便动。我与你往县去告,差捕兵缉拿,恕不漏网。”二人入县告准,陈爷差捕兵六名,同林、陈往院中去捕缉。彩与得二人正与妓笑饮,陈四指与捕兵,俱擒锁之。再到赖富家来,富方出门他适,遇见亦被捉获。三人同拿到官,陈爷审问,将三人夹敲,受苦不过,只得招认。彩曰:“彼时搬箱上船,其重非常。疑是金银,三人方起意谋之,将尸丢落于江。开其箱看,尽是铜物,只得现银一拾五两,悔之无及。铜物沿途卖讫,银已分散。今其事败,是我等自作自受,甘认死罪。”陈爷将三人各打五十板,即拟典刑,赃追与罗逵、林子达领归。二人叩首而去。

  按:溪河本险危之地,舵公多蠢暴之徒。若带实银在身,须深藏严防。或带铜器铅锡等物,镇重类银,须明与说之,开与见之,以免其垂涎,方保安全。不然,逐金丸以弹雀,指薏苡为明珠,其不来奸人之睥睨者几希。若维仇之能报,犹幸子达之得其根脚也。使非因写船者以穷其舵公,何以歼罪人而殄厥慝乎?然诛逆何如保躬?死偿何如生还?故出行而带重物者,宜借鉴于斯而慎之密之,其永无失矣。

  带镜船中引谋害

  熊镐,章富人,乃世家子也。力足扼虎,兼习棍棒。尝月夜挟二婢往后园,遇一虎跳墙入,即退入家,各持钢叉、大杖出。虎对面扑来,镐以叉抵,顺放于地,急打一下。虎复再扑,镐又叉放之,再打一下,虎遂回身而去。镐从后赶打,虎为之倒。疾呼二婢曰:“速来助。”二婢各以大杖以鏖之,虎立死杖下。时称之曰“打虎镐四官”。

  后思遍游各胜处,故脱兄云:“将出外买卖。”兄阻之曰:“汝刚而无谋,莫思赚钱,还恐生祸。”镐曰:“老仆满起有力多智,与我同去,何妨?”兄不能阻。镐带百馀金行,曰:“吾出外相机置货,虽不得利,岂折本乎?有谁人欺得我者!”及游浙粤,有货可买者,仆满起曰:“此价甚廉,买归必得利。”镐曰:“吾远到此,未遍览此中景致,若遂置货,安能轻身自由?”仆累禀几次,皆不见听,知其志在浪游,不思利也,后只任之,主饮亦饮,主行亦随。不半年,本去三分之二矣。起复曰:“不归将无盘缠。”镐曰:“本虽少,亦要置些货归,可当远回人事相送者。”又挨两月,到湖州,起又催归。镐曰:“买何物好?”起曰:“笔墨上好。”镐曰:“不在行不会拣择,恐受人亏。亦须更买甚物,与母嫂及我妻者?银本已折,省他辈多口。”起曰:“细缎、镜好。”镐曰:“细缎无多本,不是这般客。不如买十两笔墨,十两镜罢。”起曰:“亦好。”催趱买归,只两小箱。镐曰:“此货甚妙,又简便易带。”

  及到江边搭船,舵公见财主威仪,家人齐整,奈何行李只两小箱。及抬入船中,觉箱中镇重,想必尽是银也。故以言动问曰:“客官从何来,亦不多买些货物?”镐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