龟」)。古来英伟之士,每多不遇,抑郁以死;而支离拥肿者,反得势乘时,博取富贵,以耀里闾。岂天演之破例欤?不然,何其陂耶?

  二六九

  台湾有一里谚,虽非谶语而与谶语略同。其言曰:『食无油菜汤,困无脚眠床;参有衫无裤兮作伙行』。此为何等人?旁观一思,便知其概。

  二七○

  癸亥之冬,余在稻江;适林小眉归自鹭门,岁阑多暇,乃邀庄瘿民、苏菱槎、王怡轩、林季丞、魏润庵诸子为诗钟之会。计得数百十联,各格俱备。因属小眉拣其佳者,分载「台湾诗荟」,所谓「东海钟声」者也。今小眉在厦、菱槎在泉、怡轩在闽,瘿民且逝;而余亦遄归故里,闭户读书,不复与北人士相闻问。回首前尘,曷胜惆怅!

  二七一

  『刻薄成家,理无久享』!此古谚也;人人知之而人人昧之。尝见富室之人孜孜为利,节衣减食,以遗子孙;而子孙每多放荡,至借「麻灯债」以供挥霍,似恨其祖若父之不早死也。「麻灯债」者,利或一倍、或数倍,必待其尊长之没,门悬麻灯而后索还。故有身死未久,财产俱尽;邻里之间,且多物议。然则为富人者亦何苦而造此冤孽钱哉!

  二七二

  放重利者曰「五虎利一,亦曰一管甫利」。「五虎利」者,借钱一百,每日纳息五文;至还母之日为止。操此业者,多属「管甫」。清代戍台之兵,调自福建各营,分汛各地以管治安,故称「管甫」。台南有张某者,亦读书人,素放重利,人呼「张管甫一;拥资虽厚,而子孙多夭折,已不能保有矣。

  二七三

  「虎须党」者,谓设计害人也。市上有「捻虎须」者,手握三签,藏头露尾;一头系红绳,垂于外,若可辨、若不可辨。猜者挂钱其梢,以得红绳者为胜,偿三倍。然随手抽换,鲜能中,辄罄其资;乡愚多被所绐,贪其利也。故里谚曰:『「贪」字「贫」字壳』。今之虎须党,手段较高,骗款尤巨;而人竟坠其术中而不悟,亦贪之患也。

  二七四

  里谚有言:『乌猫白肚,值钱二千五』。此数十年来之语也。今时台北「乌猫」值钱若干,或曰「三八」、或曰「二百五」、或曰「六百零六」,唯在爱者之厚薄耳。台北嫁女多索厚聘,平常须四、五百金;若毕业「公学」者则千金、职业学校者二千金,高等女校者三千金,为教员者倍之。余居北时,闻大龙峒一教员索聘万金;盖非是不足以表女之美丽、增女之声价。故父母爱之,女亦喜之。夫婚姻论财,夷狄之道。独怪为女子者,既受教育、又为人师,乃甘以身卖人,岂亲命不可违乎!台北多读书明理之士,胡不出而禁之?

  二七五

  因果之说,庸愚信之,而颇有其理。台北之人见有贫病灾厄者,则咨嗟而言曰:『无舍施』!盖佛教以布施为福田,谓此生所为,来世当受;而此贫病灾厄者则不然,故受苦报也。夫恻隐之心,人所同有。博施济众,虽不必求未来之福,但当尽力所能为者而为之,亦可无憾。

  二七六

  释、道二教,各有真理。末流所趋,唯利是视;污蔑本尊,受人唾弃,亦可鄙也。夫「焰口」为释教施食之法,而道士行之;「拜斗」为道教求福之礼,而和尚效之。故台谚曰:『和尚偷学道士兮拜斗,道士偷和尚兮焰口』。是其互相剽窃,猎取金钱;而愚夫愚妇甘受欺罔,何其昧也!世之沉溺于报应祸福之说者,胡不反求诸己?而乃愿为宗教之奴隶,尤可怜悯!

  二七七

  台湾产金,其来已久。故老相传,必有大故。按陈小崖「台湾外记」谓:『康熙壬戌,郑氏遣官陈辉往淡水鸡笼金。一老番云:「唐人必有大故」。众询之;曰:「昔日本居台金,红毛夺之;红毛来采,郑氏夺之。今又来取,恐有易姓之事」!明年癸亥,我师入台』。

  二七八

  嘉义为台南右臂,而旧时战守之地也。故老相传一马、一犬之事,余闻而叹曰:『犬马,畜也,而为人所尚若此;则人之不及犬马者又何如』!先是,朱一贵之役,北路营参将罗万仓婴城守。及战,阵没;乘马逃归,溅血被体。妾蒋氏见而哭曰:『吾夫其死矣』!遂自缢。马亦悲鸣而死:人以为烈。林爽文之变,有兵二十有二人防堵拔仔林庄;夜半被袭,皆殪,无有知者。一犬走入营,大嗥;守兵怪之,从之行。至,则二十二人之尸在;乃葬之,犬亦跳踉死。事后,嘉人士建祠于西门内,并祀犬,称为「二十三将军」。

  二七九

  研究方言,饶有兴趣。每有一语一音而知古代民族之交通,此历史家之要务也。「管子」「形势篇」:『抱蜀不言』。注:『则抱一』。「方言」:『一,蜀也』。「广雅」:『蜀,一也』。此为齐语,音若束。而今福州人呼「一」为「蜀」;盖当汉初平定闽越,齐人从军,故传其语。「方言」谓蜀人呼母为「姐」,而泉州之深沪亦呼为「姐」。余友蔡培楚,深沪人也。其侄孙生一年有四月,牙牙学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