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武功纪盛」,记载此役,亦颇详细。余撰「林爽文传」,则博采他书及故老传闻而参酌之,以求征实。盖作史者不得纯从官书,亦不可偏信野乘;必于二者之中考其真伪,而后能得其平也。

  一二四

  「台湾府志」载:巡台御史六十七着「台湾风图考」一卷、「番社风图考」一卷;余求其书,久而未得。「小方壶斋舆地丛书」虽有收入而有考无图,则编者之失也。

  一二五

  海东书院在宁南门内,为兵备道课士之所。内置讲堂,堂前有老榕,为数百年物,谓之榕坛;其旁,则斋舍也。院中藏书甚富,多官局之版,历任巡道每有购置。乙未之役,悉遭烧毁;府、县志版用以摧薪,是诚台湾文化之不幸矣!

  一二六

  台湾无藏书之家。所谓|绅巨室,大都田舍郎,多收数车粟,便欣然自足;又安知藏书之为何事哉!然藏书不难,能读为难,而后人之能继起尤难。吾乡陈星舟先生震曜,纯儒也;嘉庆十五年,以优行贡成均。后任陕西宁羌州,归时得汉、唐碑帖两箧;子孙不知宝重,蠹食殆尽。余过其家,犹及一见。其后问之,则已投诸火矣,惜哉!

  一二七

  「诸罗小志」谓:『郑氏时加溜湾开井,得瓦瓶,识者云是唐、宋以前古器。惜其物不传,亦不知瘗自何时。开辟之先,又何得有此瓶而瘗之耶』?按目加溜湾番社名,即之湾里街。余家马兵营,郑氏驻师之地也。曾祖父时,穿井及丈,得古瓮二,高约二尺,腹大口小,盖以砖,内贮清水;余少时犹及见之。迨余居被毁,迁徙流离,未知弃置何处!盖台为海中孤岛,自古已有往来;「禹贡」之「岛夷卉服」,谈者以为则今之台湾。而「后汉书」之东国,余亦以为台湾。此后掘地得器,当有秦、汉之遗,岂仅唐、宋之物也哉!

  一二八

  「台南三郊」现藏玉笏一枚,相传明宁靖王遗物,前人未有记者。唯福建巡抚王凯泰「台湾杂咏」注云:『道光间,农人掘土得圭。法华寺僧奇成以b易之;涤去尘埃,见「朱术桂」三字,知为王物。近已饬藏祠中』。余观其笏,玉质雕工,均非明代之物;不知王中丞何所见而云?且此笏无字,当时何镜山之跋已言之;又何以指为「宁靖」?岂古诸侯王皆有执玉,因而附会欤?按「周礼」:『王执镇圭,公执桓圭,侯执信圭,伯执躬圭,子执谷璧,男执蒲璧』。注:『圭剡上方下』。而此则上下俱方,非圭也;则非王之瑞信矣。余又观其形,长尺有八寸、宽二寸五分、厚四分五厘,重三斤许;色黝而泽,与近人所传汉玉绝相类,当为汉代之制。夫既为汉代之制,何以流落台湾,岂汉人所遗欤?抑后之携自中土而存于此欤?余闻此笏发见于大南门外桶盘浅庄之园中,为法华寺僧所得;寺祀祝融,以此为神之笏。乙未之役,为人所窃;南人士大愤,吁之官,展转数月乃归。是此笏也,固足为台之宝,又不必系之宁靖而始贵也。

  一二九

  台中吴鸾旗丈谓:『光绪间有渔者,于湖日溪中得玉笏一枚,携至彰化市上求售;不知何人买去』。而台南赵云石先生亦言:『光绪初,大冈山麓农人锄园,获一玉笏;惜碎为数片』。此二者,余皆未见,不敢判其为何代之物;闻其玉质雕工,有似汉代,诚可异也!夫台湾为海上荒土,何以有此玉笏;且又一再发见?冈山为凤山辖内,距台南东南三十里;湖日在彰化之北:其始皆番地也。荒山幽谷,胡以有此古物?然则台之开辟或远在隋、唐以上?他日地不爱宝,发掘愈多;当就石器而求之,以研究有史以前之史。

  一三○

  余撰「台湾通史」,始于延平建国;而追溯于隋、唐之际,此固有史可征也。而欲研究有史以前之史,不得不求诸石器。顾其事有难为者:学识未深,则不能鉴别;资力未充,则不能搜罗;时日未裕,则不能考证。余虽有志于此,而索居故里,孤陋寡闻,即有发见,亦无同好之士可相讨论;而台湾有史以前之史,遂不得不俟之异日。

  一三一

  台湾石器之发见,近来颇多。余所见者,大都耕猎、装饰之物,属于后期者也。闻卑南八社尚有巨石文化,则智识尤进。八社为平埔番人,性纯良,久与汉人互市。家中每有宋、明瓷器,云其先人由中国商船易来;而其旁复多古坟。是此方之交通或早于前山,当就无史之史而研求之。

  一三二

  台北圆山之麓,有贝冢焉,堆积累累,不可胜数;间有石斧、石锄之属,或完、或缺,是为原人所遗。圆山固近海,原人拾贝以食,弃之穴隅,久而成冢;故贝冢之处,掘之则有石器。而圆山所有者,多耕稼及装饰之用,则其人已进于新石器时代矣。又有一石,高二尺,大五、六尺,面平有棱;实经人力,以资磨砺,谓之砥石。余友张筑客闻余所谈,曾作「砥石歌」(载于「台湾诗荟」)。

  一三三

  庚寅冬,台中林氏新建宗祠,掘地九尺有五寸,获一石,形如剑而亡其柄;工人不以为意。越数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