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班,亦泉剧也。

  六八

  「乱弹」之戏,传自江西,故曰「江西班」。其所唱者,有「京调」、有「徽调」、亦有「昆曲」;如「费宫人刺虎」、「百花亭赠剑」,尤其着也。昆曲文辞美丽、音韵悠扬,非村夫市侩所能领会;三十年来绝少唱者,今已为广陵散矣。庚子联军之役,西太后幸陕;秦中固有「梆子腔」,闻而悦之,召入供奉。及回銮时,从入京;流传津、沪。上海班之来台者遂唱此调,一时颇盛。然「梆子」声悲而厉,识者以为亡国之音;不及十稔而清社覆矣。

  六九

  「四平」为昆曲支流,亦曰「四平昆」。演唱之剧范围较小,所谓「征番」、「报冤」、「扑虎」、「娶某」也。三十年来渐就寥落,今已绝迹;唯民间乐社尚有习者。

  七○

  「傀儡」为祀神之剧。开演之时,连锣数次;乃请所祀之神曰相公爷者,绕场三匝。演者信口而念曰:『路里令,里路令;路令、里令,路路令;里令、路令,里里令;路里令,里路令』。循环雒诵,凡数十语;此真有音无意义矣。翻译名义集谓咒语不翻,存其实也;故佛藏有显、密两部。

  七一

  「掌中班」有南、北曲之分,说白皆用泉语,诙谐尽致;作对吟诗,饶有趣味。且常演全本。雅俗咸喜观之。

  七二

  「车鼓」、「采茶」,皆民间一种歌曲;亦能扮演小剧。如「桃花过渡」,一男一女粉墨登场,彼唱此酬,辞近淫渫。村桥野店,灯影迷离、游人杂沓,每至偾事;故旧时禁之。

  七三

  三十年来,台北始有女伶,曰「咏霓裳」。其曲师多京、沪班人,声调步骤悉如正音;有时且过之,可谓青出于蓝矣。「咏霓裳」之伶多名角,或死、或嫁,今已寂然。继之者为桃园之「永乐社」,亦多佳丽,而红豆、月中桂且以抑郁死。余有诗云:『酒徒散尽佳人老,说到看花便惘然』!思之深喟。

  七四

  台北近有歌仔戏,亦曰白话戏;则由「车鼓」、「采茶」而演进者也。其说、唱皆用台语,且能演「乱弹」所演之剧,故妇女喜观之。然编剧者既无艺术观念、演之者又多市井无赖,故每陷于诲淫败俗之事。余意此剧颇合乡土文学,如得有心人而管理之,脚本、脚色均为选择,求适时代,为社会教育之补助;则其号召感化力,比之改良戏、文士剧尤为易易。

  七五

  傀儡班、掌中班之外,又有影戏。剪皮为人,施以五彩,映影于幕,如走马灯;亦有弹唱,入夜演之。台人谓之「皮猴」。故里谚曰:『一冥看够天光,知皮猴一目』。以喻人之不晓事也。■〈忄勿〉皮猴之戏,今已甚少,唯台南乡间尚有演者。

  七六

  台湾音乐有「南管」、「北管」之分。「北管」乐器、曲调与「正音」同,亦能登台扮演;所谓「子弟班」也。「南管」则「南词」,其曲多泉州文士所制,取材富丽,音韵抑扬,又多儿女子事,使人之意也消。「北管」之声宏而肆、「南管」之声缓而悲,则民俗之异也。「乐记」曰:『乐者,音之所由生也;其本在人心,感于物也。是故其哀心感者,其声噍以杀;其乐心感者,其声以缓;其喜心感者,其声发以散;其怒心感者,其声粗以厉;其敬心感者,其声直以廉;其爱心感者,其声和以柔:六者非性也,故慎所以感之』。然则音乐之关于人性也大矣。

  七七

  海海通以前,台之商业与泉州关连;「一府、二鹿、三艋{」,亦多泉人贸易。故勾阑最重南词,以泉人之好之也。泉船载货,北自天津、牛庄,南讫暹罗、吕宋,一年数至,货物充积;操其奇赢,颇肆挥霍,故勾阑亦盛。及各国互市,轮船来往,泉船渐失其利;而艺旦亦唱北曲。然北曲流传既久,失其本真,士人复少知者。光绪十七年唐景崧任布政使司,为母介寿,特召上海班来演。当是时台北初建省会,游宦寓公簪缨毕至,大都中土人士,雅好京调;勾阑从而习之,而南词遂微微不振,是亦风气使然也。

  七八

  「驶犁歌」为乡间一种音乐,则农歌也。田家作苦,岁时伏腊拊髀击缶,而歌呜呜。故杨恽之诗曰:『田彼南山,芜秽不治;种一顷豆,落而为箕。人生行乐耳,须富贵何为』?此诚善写田家之苦乐矣。台湾之驶犁歌,大都有声无辞,所谓「姥七哳难为听」也。乡中赛会,逐队而出,以一男子驶犁、两女子骖左右,和以丝竹、节以铜钲,且唱且行,手舞足蹈。彼辈自有乐趣,固不得以「巴人下里」而「白雪阳春」也。

  八○

  「孔雀东南飞」为述事诗,犹今之弹词也。台南有盲女者,挟一月琴,沿街卖唱;其所唱者,为「昭君和番」、「英台留学」、「五娘投荔」,大都男女悲欢离合之事。又有采拾台湾故事,编为歌辞者,如「戴万生」、「陈守娘」及「民主国」,则西洋之史诗也。今之文学家,如能将此盲词而扩充之,引导思潮、宣通民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