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以戒矣。
  
  德宗既贬窦参,欲籍其家,陆贽谏曰:「在法,反逆者,尽没其财,赃污者,止惩所犯,皆须结正施刑,然后收籍。今罪法未详,已存宽贷,若簿录其家,恐以财伤义。」德宗不听,竟赐参死而籍其家。唐法如此者多矣。盖籍没之法,因种族其家,然后奴婢货财皆为官有,若其罪未至族,则家固无恙,从而籍之,不相中矣。近日一事与此相类,而在事之臣无引贽语以进者,刑政一失,其可收乎?
  
  宪宗既诛李,有司籍其家财,学士裴洎、李绛请以逆人资财赐浙西百姓,代今年田租,宪宗嘉叹,即从其言,此事可以后法。盖割剥六州之民以富其家,故即以其所有,宽六州之民也。近日江西、湖广乃以二相籍没,累及阖省,而所籍之财尽入内帑,于主德民瘼均有损焉。使当事诸公肯举李故事为明主告,未有不嘉叹也,而坐视无策,付之窃叹,惜哉!
  
  汉时籍没臣民,以其妻女没为官婢,所谓鬼薪、白粲之类,在诸司官府充造作之役,非没为宫女也。及唐时,籍没大臣,以其妻女没入掖廷,谓之填宫,色才出众者,往往得侍人主,此最无道之甚者。本朝绝无此法,惟叛逆之家男子给配功臣为奴尔。正大仁厚之体,自三代以来所仅见者,不可不知也。
  
  万历丙子五月,鱼台隋府为山西佥事,以残暴罢官,里居横甚。旧所从师某为邑丞,老年八十余,府欲夺其产,致之于狱,其人遣子上书,讦府不法事。上时年十四,览疏震怒,使中官问辅臣曰:「人之为恶,至于如此,且辱其业师,大不可容,其逮下吏。」相公上札奏,以为府罪固不可恕,第其怨家之言,恐未必实,且告讦之门不可轻开。事遂不行。府盖蒲州张相君门人也。是年十月,山东抚臣奏:昌邑令孙鸣凤居官贪鄙,窃取帑金,及迁官去任,道中榷吏卒金,人二两。上览其疏,持示辅臣,且笑且怒,曰:「道榷吏金,与盗何异?」江陵奏曰:「方今法纪粗张,而贪风未止,若要天下太平,须是百姓得安,若要百姓安生,须是官不要钱。」上曰:「先生言是。昨览其疏,此人乃进士出身,何其无耻如此?」江陵复奏:「此人惟自恃进士出身,故敢如此放肆,不然,亦尚不敢。今后皇上用人,惟当考其功能,不必拘以资格。若奉法守分,不肯要钱,就是异途下僚,亦当显擢,若贪赃坏法,不守官常,即高第贵游,亦当重处。」上曰:「善。」即此二事,见上聪明天纵,汉昭不及也。
  
  万历甲申,江右中丞曹君大嘎圹懒俳知府钱若赓杀死无辜至二百有奇,上大怒,下所在逮治。数月不报,有旨数趋阁臣,令从重问拟,江右勘者论以永戍。上意少之,使中官持本送阁,命票极刑。阁臣再三执奏,上不可,手批「决不待时」。阁臣再奏:「若赓所犯不至此。即处以极刑,亦缓至秋后,方今春和发育,望体生物之仁。」上命中使语阁臣曰:「彼残许多人命,都是秋后否?彼奈何不体生阳发育之心?」阁臣无以对。已而又上揭力救,词至迫激。上不得已,从之,令监候处决。时以主上恩威并用,人心悚服。盖上春秋已长,明习治体,加意元元,痛绝酷烈,此本盛德事,第一二老臣恐开轻杀之端,再三执奏,其实若赓之罪,死有余辜,不足惜也。予尝与相知论此事,以为劾之者与救之者皆非也。何也?若赓性本残刻,当江陵末政,以此求知,又怙同里相公之势,恣行无忌,曹中丞者,平日不敢戒谕,至养成其恶,度不可已,不得不劾,又恐其有内主轻论,不足以伤,则摭拾如许,以重其罪,安得有二百人命可轻易登于奏牍?且一郡守三年杀人命如许,为抚按者所主何事,而不早觉察?故曰:劾之者非也。人主受中贵之言,以为文吏持柄相党护,乃一郡守杀人二百而阁臣、法司、台谏相率救之,上以为何如?且若赓有罪人也,所争法比轻重之间,而今上有党护之疑,后即有无罪被诬者,亦不可救矣。此谓为有罪者决网而为无罪者设冤也。又有甚焉,老成虑事,恐开妄杀之端是矣,令人主曰:一郡守杀人数百而罪不至死,使为天下主者妄杀一人则亢然争之,是天子不如郡守专也,此念一动,后即用重典绳下,亦不可救矣。此止轻杀之端而开重法之原也,故曰:救之者非也。一介诸生,叨有民社之寄,视民命如草菅,是诚何心?而救之者又何心?果有鬼神,无阴谴耶?予为此说,非刻也,厚也。钱,四明人,余阁学之邑子而新都许阁学之门人也。
  
  唐开元中,刺史杨浚坐赃当论死, 【「当论死」,原本作「当死」,兹据天启本改。】 上命杖之六十,丞相裴耀卿上疏:「决杖赎死,恩则甚优,解体受笞,事颇为辱,止可施之徒隶,不当及于士人。」玄宗习见武后之朝笞挞公卿有如徒隶,而忘其非法也,耀卿一言,遂停此法。有宋三百余年,未尝及朝士,可谓有礼矣。近代建言得罪之臣,往往赐杖,大廷遍体系累,不以为辱,而天下以其抗疏成名,羡之如登仙,是古人之所为辱,乃今之所为荣也,岂盛世所宜有哉!大抵上之所赏,即下之所誉,则以其赏为荣,而不然者,则赏亦辱也;上之所刑,即下之所毁,则以其刑为辱,而不然者,则刑亦荣也。夫使上之刑赏不足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