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,大惧且恨,立召文华问曰:「若何所献?」对曰:「无有。」分宜取进酒疏示之,文华长跪顿首,分宜怒叱之,不起,呼左右拽出,命门者毋敢为文华通。当时,分宜一睚眦者,立族矣。文华日夜忧惧,不知所出,从世蕃乞哀,世蕃怜之,为白夫人,夫人以其儿也,殊不忍其觳觫。一日,相君洗沐,义子皆来起居,置酒堂上,相君、夫人上座,义子及世蕃列侍,惟文华不得入,乃曲赂左右,伏于棂轩之间。酒中,夫人曰:「今日一家皆在,目中何少文华?」相君嘻曰:「阿奴负人,那得在此?」夫人因宛转暴白,相君色微和,文华遽走入,伏席前涕泣,相君不得已,遂留侍饮,尽欢而出。其后竟不能免也。盖分宜所杀甚多,大抵元出门下而后弃去者,此其人得罪,深于不相知。足为奔走权门者之戒矣。
  
  丰城有大司空,才臣也,其始,因缘分宜得九列。壬戌,万岁宫灾 【「万岁宫」,当作「万寿宫」。】 ,分宜请还大内,上甚不悦,乃稍属意华亭,分宜肺腑即有去事华亭者,司空其前茅也。一日,分宜在直,司空侍坐,分宜叹曰:「近日少湖间承一二密札,遽作骄肠,何其不广?此老夫二十年前光景也。」司空即大声曰:「徐老先生自是高义,相公未可厚非。」分宜大诟曰:「若非吾里子耶?何得为他人乃尔!」司空应声曰:「某官一品尚书,奈何以语言辱我!」分宜骂曰:「尚书谁所乞与?敢为此态!」司空即走白华亭,华亭密奏状,上札报曰:「嵩非诟礼,乃诟卿也。」自是,分宜日矣。
  
  分宜相在位,权势熏灼,中外累胁。家僮永年用事,公卿与之抗礼,号为萼山先生 【据世宗、嘉靖实录卷五百九「永年」作「严年」,「萼山先生」作「鹤山先生」。文曰:「严年尤为黠狡,世蕃委以腹心,诸所鬻官卖爵自世蕃所者,年率十取其一。不才士夫,兢为媚奉,呼为鹤山先生,不敢名也。」】 。得与萼山先生一游者,自谓荣幸,方镇牧守以下,不得与永年游,一见苍头下走,无不折节。一日,有士人候门,久不得见,因求空地溲溺,一僮儿见之,即提其耳大诟,其人逊谢求解,识者走视之,则一寺卿也。又一监司求见僮佣楼世蕃者,彷徨移时,一苍头方坐便房令人理发,监司求为一通,苍头不应,监司以十金奉之,苍头即掷于镊工,以示不屑,其人骇惧,谋之相知,益金若干以进,苍头方首肯,令得一见。至其所奉东楼父子者,又不知几何矣。
  
  东楼狎黠,善以数御物。一日,与客坐,适有余气,客即拂鼻问何异香,东楼佯惊曰:「失气不臭者,病在肺腑,吾其殆矣。」以钓客语,客少许又拂鼻曰:「非也微有气息。」东楼大笑,以告所亲。盖亦轻之也。
  
  胶州有蓝道行者,善降紫姑 【「紫姑」,天启本作「紫姑仙」。】 ,走住长安,出入公卿门下。华亭欲逐分宜,念无以间其宠,有言道行者,因荐之。上召入禁中,使言祸福,奇中,上甚信其言,待以决事。一日,分宜有密札言事,华亭以报道行,道行即为紫姑语:「今日有奸臣奏事。」上方迟之,则分宜札上矣。上即疑焉。或以告邹御史应龙,邹以为奇货,恐有先之者,即遽上劾。不及尽得其事,惟取一二著者列之,使稍从容,当颇详耳。
  
  分宜在位,权宠震世,华亭屈己事之,凡可以结欢求免者,无所不用,附籍、结姻以固其好,分宜不喻也。其后,分宜宠衰,华亭即挤而去之。林御史润复奏世蕃怨望谋逆,有旨藉没其家,将处以极刑。分宜托华亭之客杨豫孙、范惟丕者居间求解,以重赂进,华亭欲弗受,二客曰:「公若不受,彼将疑公,受之以释其疑可也。」赂入,华亭心动,欲为地道,免世蕃死,二客又曰:「彼若得免,人将疑公,杀之以绝众疑可也。」翌日命下,世蕃赴市矣。二客幸于华亭,意气张甚,知者意其必有阴报。已而,杨至湖广巡抚中丞,谢罢,夫人为弟所杀,杨又正弟于法,死者二人;范至云南副使,一子举于乡,随一名妓北征,死于舟中,舆尸而归,人以为严氏之报也。又三十六年,为万历丁酉,严之孙贫甚,往往吓徐以寄赀为言,徐氏弗应。
  
  华亭相,其父故府吏也,生两子,长者相公,其次陟为少司空,并以进士位至卿相,可谓荣矣。然其昆弟颇失欢,积久成郗。相公柄政,少司空以南廷尉考绩诸阙,相君处之落落,司空甚恨,即上书告相公阴事,其词甚不可扫,因自罢去。相君逊政,司空逆诸江上,素服而泣,相君亦不问也。
  
  吴人以织作为业,即士大夫家,多以纺绩求利,其俗勤啬好殖,以故富庶。然而可议者,如华亭相在位,多蓄织妇,岁计所积,与市为贾,公仪休之所不为也。往闻一内使言,华亭在位时,松江赋皆入里第,吏以空牒入都,取金于相邸,相公召工倾金,以七铢为一两,司农不能辨也。人以相君家巨万,非有所取,直善俯仰居积,工计然之策耳。愚谓倾泻县官赋金,此非所谓聚敛之臣也?以大臣之义处之,谓何如哉!
  
  分宜业罢,华亭柄政,人心向慕,羽翼亦广,新郑高公拱一入枢府,即与争权。隆庆改元,新郑自以御日登极,又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