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安世有后命乎?”客曰:“属闻朝廷遣使入郡,将不利于公,愿公自裁无辱。”时公贬所有土豪缘进纳以入仕者,因持厚资入京师,求见□,直以能杀公意达之。不数日,荐上殿,自选人改秩,除本路转运判官。其人飞驭往驱,至公贬所,郡将遣其客来劝公治后事,滋泣以言。公色不动,留客饮酒,谈笑自若,对客取笔,书数纸,徐呼其仆曰:“闻朝廷赐我死,即死,依此行之。”谓客曰:“死不难矣。”客从其仆取纸阅之,则皆经纪其家与同贬当死者之家事,甚悉。客惊,以为不及。俄报运使距郡城三十里而止,翌日当至。家人闻之,亦号泣不食,不能寐,且治公后事。而公起居饮食如平昔,曾无少异。至夜半,伺公酣寝,鼻息如雷,忽闻钟动上下,惊曰:“钟声何太早也!”黎明问之,鸣钟者乃运判公,一夕呕血而毙矣。明日有客唁公,公亦无喜色。
  范蜀公善文赋,补国子监生,及贡院奏名,皆第一。故事,殿庭唱第,过三人则为奏名之首,必抗声自陈以祈恩,虽考校在下,天子必擢置上列。以吴春卿、欧阳永叔之耿介,犹不免从众。公独不然,左右及并立者屡趣之,使自陈,公不应。至七十九人,始唱名及之,公出拜,退就列,讫无一言。众皆服其安恬,自是始以自陈为耻,旧风遂绝。范蜀公力诋王安石青苗之法,疏三上,不行,即请致仕。苏轼贺曰:“公虽退,而名益重矣。”公愀然不乐,曰:“君子言听计从,消患于未萌,使天下阴受其赐。无智名,无勇功,吾不得为此命也。夫使天下受其害,而吾享其名,吾何心哉!”
  王介甫曰:“智者成之,仁者守之。”温公曰:“介甫误矣。君子难进易退,小人反是。若小人得路,岂可去也!”王荆公介甫在政事堂,只吃鱼羹饭。一日,因事乞去,云:“世间何处无鱼羹饭!”胡文定公云:“只为介甫缘累轻,故去住自在。”
  范淳夫极为温公奖识,尝为《进论》,求教于公。公每见,则未始有可否,淳夫疑而质于公,公久而言曰:“子之《进论》,非不美也,顾念世人获甲科者绝少,而子既已在前列,而复习《进论》,求应贤良,以光观之,但有贪心耳。光之不喜者,非为《进论》也,不喜子有贪心也。”淳夫于是焚去《进论》,不应贤良。公尝从司马温公辟,修历代君臣事迹。时王荆公当国,人皆奔竞,公未尝往谒。王安国与公友善,尝谕荆公意,以公独不亲附,故未进用,公竟不往见。后章□拜相,公坐贬永州。公平生澹然无欲,家人不见其喜怒之容。修书于洛,有终焉之志。及登侍从,无时不求退,每被除擢,必力辞,不得已,然后就职。及被贬责,处之怡然。尝曰:“吾西蜀一布衣耳,今复不仕,何为不可!”
  苏文忠公谪惠州,以少子过自随,瘴疠所侵,蛮蛋所侮,胸中泊然无芥蒂。惠人爱敬之。四年,安置昌化。昌化非人所居,食饮不具,药石无有,僦官屋以庇风雨,有司犹谓不可,则买地筑室,缚草屋三间。人不堪其忧,公食芋,饮水著书,时从其父老游,亦无间也。

  ●卷六政事门
  王公溥事周祖为秘书郎,置幕府,从征李守贞、王景崇,得朝臣交结书,周祖欲暴其事,溥力请焚之。后世宗尝问汉相李崧蜡丸书结契丹,有记其辞者否?溥曰:“使崧有此,肯以示人耶?逢吉辈为之尔。”世宗遂优赠其官。
  赵韩王为相,太祖即位之初,数出微行,或过功臣之家,不可测。一日大雪,向夜,叩赵普门。普亟出,惶惧迎拜,从容问曰:“夜久甚寒,陛下何以出?”帝曰:“吾睡不能着,一榻之外,皆他人家也,故来见卿。”普曰:“陛下小天下耶?南征北伐,今其时也,愿闻成算所向。”帝曰:“吾欲下太原。”普默然久之,曰:“非臣所知也。”帝问其故,普曰:“太原当西北二边,使一举而下,则二边之患,我独当之。何不姑留,以俟削平诸国。”帝笑曰:“吾意正如此,特试卿尔。”遂定下江南之议。太祖既得天下,召普问曰:“自唐季以来,数十年间,帝王凡易十姓,兵革不息,其故何也?吾欲息天下之兵,为国家建长久计,其道如何?”普曰:“镇节太重,君弱臣强而已。惟稍夺其权,制其钱谷,收其精兵,则天下自安矣。”语未毕,上曰:“卿勿复言,吾已谕矣。”上因晚朝,与故人石守信、王审琦等饮,酒酣,上曰:“人生如白驹之过隙,所为富贵,不过多积金帛,厚自娱乐,使子孙无贫乏尔。汝曹何不释去兵权,择好田宅,重为子孙久远之业,多置歌儿舞女,日饮酒相欢,以终其天年。君臣之间,两无猜嫌,上下相安,不亦善乎?”皆再拜曰:“陛下念臣及此,所谓生死肉骨也。”明日皆称疾,请解兵权。上许之,皆以散官就第,赐赉甚厚,诸功臣皆以善终。赵韩王事太祖时,有群臣立功,当迁官。上素嫌其人,不与。普坚以为请,曰:“刑以惩罪,赏以酬功,古今之通道也。且刑赏者,天下之刑赏,非陛下之刑赏,岂得以喜怒专之。”上怒甚,起,普亦随之。上入宫,普立于宫门,久之不去。上寤,乃可其奏。普欲除某人为某官,不合太祖意,不用。明日,普复奏之,又不用。明日又奏之,太祖怒,取其奏坏裂投地,普颜色自若,徐拾奏归补缀,明日复进之。上乃寤,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