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“闻吾子有志学圣贤人也,乃今异乎吾之闻。请得正言而无隐,可乎?”余曰:“嘻!余小子不敏,自束发来,解读圣贤书,便欲觅天之所以命我者,以求不负乎人之名,而不可即得,於今正皇皇也。敢云学圣贤乎哉?先生俨然诏我以正乎,敢不敬承大君子之休命?”
二、客人质疑
弃旧从新学之疑
客曰:“天命匪遥,人道伊迩,子顾远且难焉求之。响闻子曾求之瞿昙氏矣,一切征心见性之义幡动钟鸣之解,靡不证合,一时诸老宿咸谓善知识无两也。亡何,乃竟弃去不问,旋且转而问之黄老?於是黄老之书又靡不寻览,且依古本手订《周易参同契》注《百字牌》等书。己且自为《辩道篇》及《元真人传》与《下学了心丹》诸作。缙绅先生见之者,谓似类古之得道者然。乃子沉涵於是业,廿余年所矣。顾今又弃去不问,独笃信西儒所说天主之教。子何轻弃其所已学而信未学,弃旧学而信新学,弃近学而信远学之若是哉?恐圣贤无此异教,学圣贤者无此异学矣。
坚信广传之疑
“而且尽置向之所崇信者,而独钦崇一天主在万物之上。朝夕起居若时时临汝,而虔事之不少怠。每每揄扬其说,无问人之喜与不喜,而强聒之。甚且一家非之弗顾,一国非之弗顾,天下非之弗顾。人咸惜子之狂惑不解,而子乃执拗自是;反若见之独定,知之独真,信之独坚,而好之更愈甚。抑何偏耶?
西书不足为奇
即就子所译刻《西儒耳目资》一书,尚谓多所创见。及今所译《绘远西奇器图说》,其中洵亦有此中所未之前闻者,然亦祗可备文人学士与工匠技艺流之采择云耳,讵遂可为希世之宝?而子辄诧为不世出焉,见亦边矣。犹曰:‘此各人之边见,好奇之过也。’
天堂地狱之疑
“至聆子所谭天主之教,犹然多述天堂地狱之赏罚,此与佛氏之谬何异?固向也吾儒所不道者,而吾子反执以为美谈,是岂学圣贤者之所宜有哉?
畏天爱人之疑
“绎其旨要,则又总不出乎,畏天爱人之常说。夫畏天爱人之说,吾圣贤久已言之。此中人谁不知之,而又劳吾子之阐译为?”
三、作者弃旧从新之迹
余曰:“嘻!余过矣,余过矣。余惟求天之所以命我者而不得,故屡学之而屡更端,总期得其至当不易之实理云耳。
不识释典指归
“乃释典尽费参究,而迄不见其要归。人虽谬云解悟,而反之此中,殊未了了,敢自欺乎?
养生家言不慊人心
“故不得已寻养生家言,以为此或修真之正路也。维时钻研日久颇获的传。亦复识其作料孔冗,殚力行持,似亦稍有微验,顾形身非不快适。而心神辄复走放,亦无茫无巴鼻,此中犹弗慊也。
俯仰无愧是壮神之法
“偶读孟子《三乐书》,而忽有省於:‘仰不愧天,俯不怍人’之旨。作而叹曰:‘微矣哉!此吾圣贤千古壮神法也。’夫不愧於天,不怍於人,此其心神何如畅满?孔颜乐处宁讵外是顾,安所得不愧不怍,而坦然於俯仰天人之际,令此心毫不走放也耶?
读《七克》而醒悟
“适友人惠我《七克》一部,读之见其种种会心,且语语剌骨,私喜跃曰:‘是所由不愧不怍之准绳乎哉?’方欲卒业,而余病矣,病且廿余日不下一粒。於是追惟从前所作,不但原未解悟者祗觉虚幻,即稍有微验者,仍属影向而止。有可愧可怍之罪愆,明明印诸方寸,展转弗能脱。则始悔半生功力,竟不能寻得天命所在。而今已矣。空负人之名焉耳矣。乌可追?乌可追?徼有天幸得不死,病少愈,遂日取《七克》置床头展玩,然恨未遽镜其原也。
四、作者从游于庞子
西书令人应接不电暇
“亡何,复诣都门,及晤《七克》作者之庞子。因细扣之,庞子笑曰:‘此吾辈下学於畏天爱人中,各审择其病痛,而自施针砭克治之小策耳。子奚所见而爱之?’因遍示邸寓所携来诸书,简帙重大,盈几满架,令人应接不暇,恍如入百宝园,身游万花谷矣。初若另开眼界,心目顿豁已。复目绚心疑,骇河汉之无极也。
西书以昭事上帝为要
“庞子爰为予陈其梗概,曰:‘吾西学从古以来,所阐发天命人心,凡切身心、性命与天载、声臭至理者,不下七余部。而其最切大者,则人人能诵读焉。部盖二十有四,撮其大旨,要亦不过令举世之人认得起初生天、生地、生人、生物之一大主,尊其命而无渝越、无干犯、无弃逆,於以尽昭事之诚,於以体其爱人之心以相爱,於以共游於天乡云耳。’
西学可束人心神
“予於是日似喜得一巴鼻焉者。随与庞子时时过从相与,极究天人之旨。窃谓果得一主以周旋,自可束我心神,不致走放,可驯至不愧、不怍无难也。
五、庞子论天主与原祖
“乃庞子肃然引余瞻礼天主圣像,见其像俨然人也。而手抚天地一圆仪。
天主是天地间主宰
“余徐问所以,曰:‘此吾西国自国王以至士庶,无问尊卑、大小,即妇人女子,人人所共敬事之陡斯也。陡斯者,大主之译。盖为生天、生地、生人、生物之一真正大主宰云。天地间,凡物无不有一主宰,而非其大。喻如一人之身有一主焉,心神是也,所以统领五官、四体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