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木,始於植根,言基之不可不立也。基立而功力可施,层累有托。凡事皆然,矧天学之高深乎?进天学有基矣。天学之基,求端於信。孔子曰: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也。西书向天主三德,曰望,曰爱,而信为之基。宗徒之性薄录十二端,而我信为之纲。若是乎信之为重者何?盖人道近而易见,显而著明,不患不信。惟人於天主之道,自不能信,不易信,而又不可不信也。故西师之教,谆谆以信为先。
何谓不能信?天人悬绝,路既难通,以人而跻天国,自疑无此力量也。以大主而降在人间,益疑无此事情也。降生而可得受难,受讫而旋复升天,与夫原罪可洗,悔罪可赦,天路可登,皆高上事情,过人分量,从古未有其传,骤闻安能遽领,故自不能信也。
何谓不易信?人性下劣,如目敌太阳,不能承受。依希之信,不可言信。游移之信,不为实信,特信之影子耳。必繇心念达于事为,繇去来及于得丧,从安常以及患难,自生存以迄命终,一心不乱,念兹在兹,方可言信。然人力何能,必上主加之宠佑,经所称“额辣济亚”者。得一分光照即进一分明悟,始因信爱而获宠,继因宠而增信。凡我之获宠与不获宠,验於我之信爱与不信爱而已。盖吾人信爱之全,悉繇上主畀之,非吾人之微力所能致也,故曰不易信也。
何谓不可不信?夫不信菽粟之养人,则或当食而不食,不食者死。不信槲侵杀人,则或不当食而食,食者亦死。人不信有天地之主,则已自绝於天,即有他美,无可抵赎。既无正信护身,必多妄缘缠扰。今人于些须之欲,纤芥之娱,若有物焉。凭之,恋不能祛,汨不能出,此为何故?失其正念,魔力相持,己不能敌故也。孔子曰: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闻道如何便死得?不闻道如何便死不得?此等处,反之自心,能信得及否?噫!夫人之为道,孰有大于生死者哉!故曰不可不信也。
然信仅作基之事,循其信而精进其功,复多阶级。如稼穑者,已播种矣,灌之溉之,耘之耔之。其胼胝时,正多有事也。适远者,已载之途矣。若衣若粮,若舟车,若童仆,其出门时,正多料理也。入教者,既以信为之基,不患他道之夺。则所定教规,当一一身体而行之。始繇E而入密,既从细而入精。用此善功,满此信德,复藉此信力,完此善量,则信不为空虚之信,而基永无坏,上达自可必矣!夫种苗以求实也,若苗而不秀,秀而不实,犹之废苗,与无种同。掘并以及泉也,若深不九仞,掘不及泉,犹为废井,与未掘同。入天学者,未信求信,已信求深信,筑基已就,则始而领洗,继而解罪,进而领圣体,一节深一节,一步细一步,不可不专心致志。件件理会也。至弥留之际,尤宜密自简点,亟完正务,顺听大期,斯为到头之完力。若只徒挂空名,有始无终,中道自画,此谓讳疾忌误,自取迷医,《易》象所诘,信如何也。何不反而思之乎?信德一失,诸德俱丧。筑基不坚,而墙垣颓倒。栋宇欹倾,谁实使之?及已颠压,悔无及矣。
第十节 引驳
语之狎人情者,必非其至者也。故夫畸人、畸言、畸事,骤当之必骇,转习之更疑。疑则生辩,辩则违,覆较勘,而至理出焉。故驳者,至道之所不废也。古人曰:不笑不足以为道。余亦曰,不驳不足以见道,凡读书穷理皆然。况西贤之教,超人学而言天载,略生前而详死后,人素所不闻,所不见。其义理超人性以上,而耳目有所难通;其事类出人世以外,而比拟有所难肖。故虽辨之又辩,驳以还驳,犹恐精义未易弋获,柰何贵顺从废辨驳也。西贤见人多疑多辩,不难罄拆相从,认为知己。若言下点头,默而顺受,反以为鄙我、弃我而不屑教我也。钟不叩不呜,鼓不考不响,磨齿以龃龉而屑出,他山以粗砺而玉莹,谁谓论道而可无相驳哉?末俗喜谀,以见驳为耻;又或衷浅,以应驳为难。用是多蓄疑情,罕闻直亮,即有辨端,亦皆自问自答,仅同戏论云耳。
西教不然,其学有次第,其入有浅深。最初有文学,次有穷理之学,名曰费f所斐亚,其书不知几千百种也。学之数年成矣,又进而为达天之学,名曰陡f日亚,其书又不知几千百种也,学又成,乃始行游四方,益广其见闻,而更F其灵府,大都不可穷以辩焉。上所言二大种之书,虽不能全携,随身缃帙,已七千馀部。每部以单叶之纸,夹印细字。在吾国中,即一部又是数十部也。三才名理,法象精粗,何者不在载籍之中?孰能穷之以辨乎?故每竖一义,微引其端,以俟人之辨析。第患人自I格,不能寻其窍而射之,投其隙而抵之耳。
或问:西与释异,大端安在。
曰:释吾不知,所知西学件件实耳。不但敬主爱人,道理正大,上合古训,下称自心。即宇宙所有物理,最为烦赜,当年不能穷累世不能竟者,叩之如响斯应。又如天体无穷,层隔重重,各有图象以析之,几何以明之,玑衡以测之,丝毫不爽。专门名家,逊谢不及。则以书籍渊源,夫有所受之也。故欲闻西学之功行,则诸儒之身轨是。欲闻诸儒之学术,则随身之简帙是。环至而立有应,一毫不得而遁焉。释氏之旨,尽在藏典,第后来之经既非始至之经,而此国之译,又匪彼国之译,人与书不相值,中与外不对会。如所称华藏世界,万亿国土,